,“住手!下面有人呐!”喊声震得自己双耳嗡嗡直响,由井底忽地就窜了上去。
不料这一声喊罢,柳木桶来势更快,以闪电不及闭目合眼之势直砸下来。他奶奶地,都说有人了还砸呀?此一桶重过先前数倍,可能是里面石头装得多距井底落差太大的缘故,砸得叶子意识有些模糊,幸亏井水冰凉刺骨,若无井水提神,必然昏过去无疑。
看来是自己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声大吼吓着了井上的山贼,井上半晌没有动静。叶子认为在自己短短一生之中,唯有今天这回活得像个爷们儿。不禁站在井底水中哈哈大笑,一肚子委屈憋闷荡然无存,是生是死还理它做甚。先吓死你个狗日的!
驼峰岭共有两座山峰,一高一矮,一前一后,前高后矮。高峰的峰头被占据之人削得平坦,在上面磊了四排茅舍,舍下的山坡无论朝阳还是背阴,都被此峰的山民开垦出来,春撒五谷,秋收杂粮,年吃年用倒也充裕。后一座峰就不同了,为首几个恶人,手下聚集喽罗百十个,地不种一垅,苗不栽一棵,每天净琢磨怎样打家劫舍,间或月黑风高,去山下寻个大户人家绑上一票,日子过得也很是滋润逍遥。
周遭百姓都知晓两座山峰的底细,因第一座峰从不招惹山下百姓,向天祈雨,问地要粮,百姓都称之为问天岭;后一峰素以收拾百姓为己任,烧杀抢掠。百姓恨之入骨,都唤它做要命峰。
问天岭的寨主姓舍名重生,五旬年纪,一妻一女,原本在朝为官,只因受不了同僚的排挤,告病还乡,家乡父老对舍重生都很敬重,偏偏本地的父母官容他不下,也不知舍重生在位之时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人,又许是朝中哪位恨他入骨的同僚暗中唆使授意,反正找了一个茬又是一个茬。舍重生心中有气,但也不能将父母官怎么样,便携妻带女别了家乡上岭开山自给自足,几年下来相安无事,倒时有乡亲闻名来投,于是一年一年就有了声势。可相邻要命峰处世原则与舍重生背道而驰,舍重生屡劝不听,便再不与之往来,也知道长此以往这里定会被朝庭征剿,可一时半会也没个好的去处,便管教好手下人众,单等有了更好的安身之所再迁栖他处。
费城总兵来剿过几回山,前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后岭则异常狡猾,一有风吹草动抬腿就走,官兵上来想拆就拆、想砸就砸,拆完砸毕你一撤退,我再回来。去山下百姓家里一凑,就又过上了日子。以至于后来起了连锁反应,官兵出城剿匪,百姓纷纷哭拜在地,央求官兵手下留情,杀山贼可以,千万别砸人家东西,砸坏了是要我们赔的。
天还没亮,舍重生和老伴尚未起床,忽听趁天不亮去山下取水的山民敲门,言抓了一个城中探子。
舍重生急忙披了一件衣服,来到合议厅。所谓合议厅,不过是稍显宽绰一点的大屋子。抓来的探子正在地中间盘腿坐着,头发蓬乱,鞋穿一只没一只,估计不知丢哪了,嘴唇发青,脸蛋子也青,见有人看,便不屑一顾地眯着眼睛上下打量舍重生。舍重生一拢目光,噢,不是那么回事,原来这人睁不开眼的缘故是因为面目青肿。两个山民见舍重生进来,一左一右架起叶子的胳膊,叶子一边浑身往下滴水一边颤颤微微,想是站都站不稳了。
舍重生心不落忍,带着微怒扬声道:“怎么给打成这样!”
一个跟着取水的山民急忙解释,一五一十向寨主诉了一遍。
岭上山民都听说这事,很多人聚到合议厅,想看看寨主如何发落。
“你叫什么名字啊?”
舍重生一边打量面前这个小伙子一边问道。
叶子冻得心颤肝颤身子颤,一张嘴,“叶叶、叶、叶。”说出来的话自己都不爱听,
舍重生连忙放缓口气,温和地道:“你不必害怕,也莫叫我爷,如不见外,叫我老舍也就是了。”
叶子闻听,这个生气,我都这样啦,你也不瞎,拿我开心是不是?稳了稳心神,说自己学艺不精,家里又无旁人挂念,思来想去活着没劲,便找个荒凉地方跳井,不想一没留神跳你们井里啦,对不住啊。
舍重生想了想,也搞不清这小子说的是真是假,微一沉吟,道:“你先换件衣服,吃些早饭,然后下山去吧。”
叶子一听大喜,连忙道谢,心中暗想:山大王也挺好说话的呀。转过身来心中又想:下山之后我去哪里才好哇?这地方想必安全得很,如果躲在这里避难,岂不妙哉。
原地打了一个圆圈,又转了回来,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舍重生面露不悦之色。道:“你有什么难处尽管直说,不必行此大礼,把我当做叔伯一样也就是了。”示意两个山民架起叶子。
叶子便吞吞吐吐说要留下。
舍重生道:“你可晓得,人一落草便是贼,这句古话么?”
叶子点点头道:“知道。”
舍重生直视叶子,沉吟半晌,忽然道:“好吧,即然你胸无大志,就留在山上吧。”一边摇头一边站起身来。
叶子急忙表白道:“我有志气,我一定当个合格的、杀人不眨眼的强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