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郡守府,陈杏娘兀自心神不宁,
丫鬟婆子都以为是钟家的事闹腾出的,个个垂着头不敢吭声。
陈圳多年都在外做官,少有回去的时候,府里的仆人护院,提到云州时只说是老宅,俨然泾渭分明——陈府的人,都清楚陈杏娘的性情,乖张得很,下人服侍得稍有不如意,她也不明着打骂坏自己名声,只暗地里使坏折腾人。
眼见着出嫁的陈杏娘又回来了,陈府上下没有人敢来触霉头。
天愈发的热,树上蝉鸣不休,陈杏娘烦躁不休,使唤了人拿了竿子去黏,刚嫌茶水不尽心,又嫌衣料太寡淡。
一个妇人匆匆过来,抹着眼泪劝说:“你既守寡,又怎么能穿鲜亮的颜色?”
“钟湖死了?他不知道在哪里快活呢?”陈杏娘不屑。
那妇人唬得赶紧用帕子捂她的嘴,低声责备:“这话也是你能说的,现在官府衙门里的户籍都消了,钟湖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死人,不死你怎么改嫁!”
说着又看看周围,见丫鬟们都唯唯诺诺退后了,这才放心的教训陈杏娘:“郡守大人虽只养了你一个女儿,但他的脾气你知道。”
——什么子女姻缘,统统没有他的面子要紧。
陈圳刚一丁忧,在京城做翰林的女婿就敢怠慢杏娘,听到女儿被打得大夫都上门时,陈圳已是恼怒不已,至于后面发生的事,不过是恰好撞到他手里的借口。
就像陈府下人心里嘀咕,姑爷到底是不是小姐谋害死的,陈圳的这个妾室心里也拿不准钟湖到底是不是陈圳派人弄死的。
这样忘恩负义,翻脸不认人的女婿,在陈圳看来,显然是白白浪费了他的女儿,不如把陈杏娘接回来另外结亲。
休妻的名声不能有,钟湖就只能死了。
陈圳有没有在京城杀人的能耐,这妇人全不知晓,她只是觉得这个猜测很有可能,便愈发惴惴不安,又不敢把猜测到真相说出口,只能教训陈杏娘:
“旁人以为郡守大人为爱女发怒,你就得把这事弄得跟真的一样,不然你怎么再嫁出去?”
边说还边掉泪珠子,一下唬住了陈杏娘。
“姨娘,你哭什么?钟湖那个短命鬼有什么值得可惜的?”
陈杏娘想到钟湖就是一阵憎恶,钟湖忽然翻脸将她踹得吐血的事,陈杏娘不可能知道那是上辈子的钟湖重生回来了,便认为钟湖有了外室,又嫌弃陈家没落。
这样的人,她就是顶着二嫁的名头,受人蜚短流长指指点点,也宁愿钟湖死了算了。
“再不济你嫁回云州去,那里的读书人,大概不太计较改嫁的事。”妇人觉得自己是把那些个穷酸书生看透了,“像钟家这种,穷归穷,臭毛病还一堆,合族供出来一个读书人,便觉得自己是个玩意了,陈家这样高门,嫁庶女给他,都是天上掉馅饼…”
“姨娘!”
陈杏娘挂着脸,不悦的喊了一声。
她是冒充陈郡守嫡女嫁出去的,钟家没用,搞不清真假,但陈府陪嫁的下人知道,陈杏娘便盯着那些人,要是敢泄露她的秘密,二话不说灌了药拖出去发卖,久而久之,就是回到家中,她也见不得别人拿身份说事。
“你怕什么,你又不是能继承家业的。事情败露了,钟家难道还有本事去告不成?”妇人正在气头上。
陈杏娘不想跟她纠缠这个问题,只好绕开了发脾气:“我不嫁回云州,那里有什么好的,蛮夷之地,尽是异族!”
陈杏娘一辈子没去过云州,都是想当然。
妇人又气又急:“你是怎么说话的,云州郡繁华得很…”
“这事,由不得我跟姨娘做主。”陈杏娘不耐烦的打断她。
妇人顿时无言,她岂能不知陈圳的想法?云州偏僻,那边的官员大多是被贬去的,很难有出头之日,陈圳怎会将女儿嫁到那等用不着的地方去?
妇人还在心烦意乱,陈杏娘迫不及待的追问:
“姨娘,你知晓我那个在云州——据说是丢了的兄长的事吗?“
妇人闻声一愣。
她年岁不轻了,在陈圳的几个小妾里,也是最不得风光的一个,但是她跟着陈圳的时日最久,陈杏娘觉得她是最有可能知道什么的人。
还有一个或许是宋先生,但是陈杏娘不敢去问。
果然妇人深深皱眉:“平白无故的,你说这个做什么?”
“女儿今日在天翠园看到一人,容貌与父亲有些相像。就算这世上有模样相似的人,可我感觉——”陈杏娘一口咬定,“那就是云州那个当年被传走失的兄长。”
“那孩子是个傻子。”妇人吃惊。
“傻子也能治好呀!”
“这……”
陈杏娘缠着她生母,先是一阵哀求,然后又劝:“父亲现在只有一儿一女,季弟才四岁,谁知道他长大之后是什么货色,他生母王姨娘惯会装模作样,以后陈家落在他们手里,姨娘你要怎么过?要是能将那位兄长找回来,给王姨娘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