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蜜的叙述在敏感地方——如能轻易体现她对丹原决的感情的地方——都会变得模糊而飘忽,在丹原决听来,却是一样的清晰。旧事、旧情、旧景,逐一复苏,从眼前一一站立起来,对他围拢过来,给他熟悉的安全。暖流经过,却又有酸涩之情沉重难当。橘蜜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即便现在淡淡讲起,还是让听者情绪汹涌,但这种情绪对于橘蜜负荷过的痛苦而言,如此微不足道。
丹原决似点评又似感慨:“这场战争也算、空前、绝后了。”
橘蜜担心丹原决难以接受其养父母惨死后魂魄又灰飞烟灭的现实,她想安慰,可又不得其法,只得跟着去评论这场青丘绝战:“这场战争据说给伊祁放勋那边造成了不小的震动,令他不仅休止战事、推行怀柔政策增强实力,还使他潜心钻研农耕技术,并且在接受轩辕氏统治的所有部落推行农业生产。”
“哦?这样说来,他是继承了青丘国的生活方式啊。”
“对啊。证明我们过得更好啊。”
丹原决一笑:“会开玩笑啦。”
橘蜜抿着嘴不回答。
丹原决站起身,向橘蜜走去,步履缓慢而坚决。两人视线忽一碰触,她赶忙移开了视线。数百年过去,**早已灭失,一旦靠近他,她还是会激动地颤抖,而且显然比此前更甚,灵魂经历了长久的修炼却仿佛从没有过一样,是因为爱的积累吗?
丹原决当然不会想到橘蜜百转千回想了这么多,他在她身前五寸的地方停住,伸手扶住她的双臂,说:“橘蜜,这么长时间以来,让你受苦了。”
橘蜜泪意上涌,强忍住。她摇了摇头:“我都没帮上忙。”
“不。我都懂。”
这一刻,言语尽是多余之物。丹原决将橘蜜轻轻拥入了怀中,触碰到橘蜜身上粗糙的织物,以及她身上略微陌生的气息,令他心头揪痛。他心疼橘蜜,眼前却不禁浮现子洛苍白瘦削的脸,她倔强的表情加重了他的心疼。他安慰自己:子洛毕竟是在仙界,还算好。自己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就不要去想她了。
毕竟分别太久,经历太多,感情又难以启齿,两人便如此不轻不重地拥抱在一起,以行动的事实来给彼此一个肯定的答复。于丹原决而言,这也可算是对过去懵懂情愫的一个完美呼应;于橘蜜而言,这简直是
橘蜜略为犹豫,告诉了丹原决:“其实……我入的这个教是要戒掉小爱,不能去爱人……”
“啊,这样……”
丹原决第一反应是不能再抱住橘蜜,万一被别人看到了不好。丹原决作势要将橘蜜推离怀抱,橘蜜意识到了,她轻轻摁住丹原决,阻止他的动作。面对丹原决疑惑的眼神,她摇了摇头。
“我决定了,我要去跟师父说,我自知尘缘未了,待修成果业,我将重返人间。”
“哦?你们这教倒是人性化,说进就进,说出就出啊?”
“嘿嘿。可不是。毕竟我是师父在东胜神州收的第一个弟子嘛。师父还是很疼我的。”
“我对你们这个教很好奇啊。刚才你说到你遇到了一个异教人士,应该就是你师父吧,他怎么救的你?”
适应了心上人的怀抱后,橘蜜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平静,甚至比最初领悟魄惹教真谛、走上修法正途时还要平静与满足。这让橘蜜看清了她的心:她不是个六根清净弃世修法的料。
橘蜜告诉丹原决,她的师父是个魄惹教的得道高人,来自南蟾部洲,道号“冉泊子”。师父很低调,即使在平日里,也不跟徒弟们谈起他的个人私事,他是用生命在修法。经过长久接触下来,橘蜜大约能拼凑出师父的过去:
冉泊子应是出生在南蟾部洲一个大国的显赫家族,其所在国家长年争战不断,民不聊生。冉泊子认为军事手段无法拯救自己的国家,更别谈天下苍生,苦闷的冉泊子悄悄离开了家族,前往南蟾部洲东部一条名叫大诞山脉中参天悟地。山中还有从其他国度乃至洲际的修行者,这个大诞山脉偶然成为了悟道圣地(后来被魄惹教徒奉为了圣山)。历经五十多年的参悟,冉泊子达到了极高的修为,并在此期间与其他道友共同创建了魄惹教。
自此往后,冉泊子上天入地、千万变化、起死回生等等,可以说是无所不能。然而,冉泊子认为自己还需精进、还有很多可以增进之处,他很焦虑。他之所以这么认为,因为他发现自己的修炼碰到了无法长进的地方,这就是瓶颈。而有瓶颈的存在,就表明他的修炼还差得远。
冉泊子听说在南蟾部洲之外有一个东胜神州,那里道法丛生,或许有可以取经的地方。他漂洋过海来到东胜神州,四处寻访高人,接触到了仙、人、魔等种种道法。通过与异教他法进行对比,他对魄惹教的修炼阶位有了全新的构想。为了验证并实现他的理想,他决定在东胜神州长久定居下来,而道场就定在北方冥界,这里既在冥界道教的辖域范围之外,清净自在;又与圣山大诞山有着截然相反的环境,也许可以助其有意料之外的长进。他居于此后不久,遇到了橘蜜,收入了师门。
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