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感受是很奇怪的,纵使初到一个陌生危险的环境,如果存在一个熟人,陌生与危险的感受就容易被忽视掉。丹原决见到久未谋面的橘蜜,一时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橘蜜,你现在住在这里?名号是……伽持尊者?”
橘蜜笑着说:“就是一个称呼,因为我在师门中负责持门规教法,所以叫这个名。就和你以前在仙界做事时负责什么得什么职一样……”
橘蜜说完,觉得有些不妥,红了脸,说:“你来这里就是客人,至少要尝尝这里的花茶,我们还是先到茶亭喝点茶吧。”
“花茶?也有那岛上的曼珠沙华花吗?”
“你知道那花?”
“不止听说了那花,还听过了那花的歌曲。”
“公子效率就是高。”
橘蜜的马屁拍得恰到好处,丹原决受用地和她讨论起花茶如何制作能去除毒花的毒性。橘蜜还告诉他,那《曼珠沙华辞》是一位修道者在与爱人阴阳分途后再也没遇上彼此而悲痛所作。据传那位修道者获得神仙提示,他跨越了这个东胜神州大陆,到南蟾部洲转了一圈,最终也没找到他的爱人。据说他回来后眼睛再也阖不起来,每到夜里感怀而泣,流出的眼泪都是红色的。他种下的白箭花也被染红了,红得像他在南蟾部洲见过的曼珠沙华——最后它变成它。他变成了她。他变成了它。谁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他写下了这首辞,之后就消失了。之后,曼珠沙华开遍了冥界。
正说着,一个俊美的男子迎了过来,热情地与他们打招呼。他对丹原决打量了一番,夸张地点起头来,像是在表示赞许。又主动伸出手与丹原决握了握,丹原决不明就里,机械地配合,他觉得总不能不给橘蜜面子。
那男子甚至向他表达了歉意:“都怪我才疏学浅,对不住兄弟了。师姐对我的教导让我受益匪浅,我一定加紧补救。”
丹原决一头雾水。
男子对橘蜜非常殷勤。橘蜜却是礼貌中带着些疏离。她冷面提醒道:“知道错了还不快去做正事。”
男子本就拘束,被训后又增些惭愧之色,慌忙应承下,信誓旦旦表示一定做好,才匆匆离去。
丹原决和加持尊者橘蜜来到沿河的茶亭,就坐,橘蜜倒上两杯茶,两人对饮。
两人对视,反而生起些尴尬来。丹原决频频去望河对岸的花岛,确切地说,那是河心的一个孤岛。而且,刚才跟着那姑娘走了好一会,才能知道,看上去不宽的冥河,实际上一点也不窄。倘若没有渡河的工具或者现铺的桥,掉入冥河中,怕是难游到对岸吧,至多,也只能去和毒花为伴。
此处环境诡异,能在此处落地生根发展壮大的教派必定不是等闲之辈,他对橘蜜的师父充满兴趣。他是这样考量的,如今身死入冥界,就这么再去人间转世,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在这里学点什么,长长见识。这一点暂时不好直截了当地对橘蜜提出,一来两人久未谋面,忽然提此类要求有些煞风景;二来以前两人的地位不同,尽管他平等待她,心理的优越感还是存在的,现在突然要求曾经的家仆橘蜜,多少有点抹不开面子。
刚才跟着橘蜜,一路关注着周围特别的建筑,还为遇到的各色人等感到惊奇,没有仔细去观察橘蜜。现在近距离相对,他认真看着橘蜜,她低头喝着茶,喝了半天,还是低着头静静地喝着。
橘蜜长高了,皮肤也白了很多,甚至衣着风格也完全改变了,大概是因为门派的关系吧,她的衣着与从前的相差很大。只有那五官的组合,还是与原来一样。那是一种感觉,也许她变了,但因为橘蜜还是橘蜜,所以对她五官的感觉还是与原来一样,这是他之前一眼看见她时的看法。
粗粗算来,从当年在青丘国到现在,人间大概也过了大几百年了。冥界时间与人间时间相差不大,那也过了几百年了。就是不知道橘蜜转世过没有。丹原决很快又否决了自己的疑问,橘蜜应该是到了冥界后就没有再去转世,不然怎么还会记着自己?
生死都是人之必经,丹原决却有些不想面对,特别是对于温柔美好的橘蜜。毕竟,在他那里,时间只过了几年。年轻的橘蜜却已经死去了。在这寒冷幽暗的冥界,少说呆了数百年,不知渡过多少寂寞凄冷的日子。
丹原决问橘蜜:“在这个地方,是不是待了几百年了?”
橘蜜这才把端了许久的茶杯放下,抬头直视丹原决。昏暗的灯光下,她的脸红红的。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大吐了一口气:“回公子,我在这里是待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不过没有几百年,大概有一百多年。”
“哦?看来你已经学会了青春常驻之法,我可是一点也看不出你有一百多岁。”
橘蜜莞尔一笑:“来到这里后,我在年过五旬前就会让灵魂离开身体。离魂前,事先要算好花期,把灵魂寄居在一朵只有叶子的曼珠沙华茎内,身体则投入冥河中。没有灵魂的身体不会被冥河接纳,它会逆流而上。待一百零八日后,原本的身体在冥河中化作了婴孩模样,此时曼珠沙华也开花了,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