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小姐莫青瑶今年刚满十五岁,正是青葱嫩叶的年纪,样貌虽还有几分童稚之气,却已生得甚是娇美。她盯着小葫芦推车的背影,气呼呼地哼了两声,嘟起嘴向身旁比她高出半头的少女抱怨道:“姐,你干嘛扯我?不就是个哑巴下人!居然敢如此无礼,见到咱们连个招呼都不打,他割了舌头不会讲话,难道点头哈腰都不会?我呵斥他几句也是应当应分的,他一个哑巴,还能跑去爷爷面前搬弄是非不成?”
九小姐莫青珂仪态娴雅、姿容隽秀,出落得根本不似乡野小镇里寻常能见到的人物。她听见妹妹这样说,也不急着回应,款款走到路口水井旁的小石亭里坐下,纵目向田野远处望去。
莫青瑶素来敬服九姐,一则这么多同族姐妹中,只有九姐与她是一母同胞,天然就多了份亲近感;二则这个姐姐虽说只比她大三岁,可平日里说话行事无一不有分寸,比爹娘加起来都明白,让人不由自主便觉得安心,想要依靠。
此刻眼见姐姐对自己的抱怨毫不理睬,她心里先就忐忑起来。其实府中这几个哑仆见人不理乃是惯例,因为莫六老爷最不喜见到贴身哑仆与其他人有过多的交流,哪怕是自己的子孙。所以府中谁也不会主动去接近这些与自己完全没有交集的异类。只有小葫芦被点名指派给七小姐莫青璃,算是个例外。
十二小姐莫青瑶扁了扁嘴,主动低声道:“姐,我就是一时没忍住,你别生气了,以后我保证不再乱发脾气!”
九小姐莫青珂收回远眺的目光,盯着妹妹尚有几分稚气的小脸看了片刻,微微一笑道:“你呀!哪里是甚么乱发脾气?你是有自己的小算计!我也没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失望罢了。”
十二小姐莫青瑶一时没听懂姐姐话里的意思,睁着两只忽闪闪大眼睛直发愣。
九小姐莫青珂摇摇头,道:“这几个哑仆见人不理又不是从今天才开始的,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爱摆主子的款儿,怎么今天就容不得小葫芦不打招呼了?
你这是前日里听爷爷跟大家宣布七姐要嫁人了,又嫁得那么好,所以心里头不舒服。偏偏又不敢直接去找七姐的麻烦,这才想着要拿天天给七姐打水的小葫芦出口气,对吧?”
十二小姐莫青瑶被姐姐一语道破心中阴微,脸色立马涨得通红。有心不认,却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绝难在姐姐面前瞒得过去,好在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便是承认了也不会有甚么大碍。索性撒娇道:“姐,妹妹这不是还小嘛,我也知道嫉妒七姐不对,下次不敢了还不成?”
九小姐莫青珂淡淡一笑道:“我没说你嫉妒七姐不对,俗话说不平则鸣,七姐从小到大事事处处高过兄弟姐妹们一等,大家伙儿就算心里头有些怨气,那也不过是人之常情。”
十二小姐莫青瑶听到姐姐这么说,顿时大起同仇敌忾之感,兴奋道:“就是!就是!凭什么七姐无论衣食住行都要比咱们好得多?咱们还是爷爷的亲孙女呐!每年还花费那么多钱给她配香药煅体,她今年已经十九岁了,还不是跟咱们一样都在引气境熬着。怎么独独她就能嫁去空桑山?那可是仙家啊!她到底有哪一点比咱们强?凭什么姐姐你这么好,却只能和商人家定亲?”
九小姐莫青珂听得妹妹这一连串的抱怨,忍不住伸出纤纤玉指,在妹妹额头上一点,嗔道:“你呀!小聪明不缺,偏偏想事情都不在正点儿上!我说嫉妒七姐是人之常情,可没说你那点小心思就不蠢!
你自己说,你在小葫芦不打招呼这种小事上找麻烦,除了自以为能出口恶气之外,还能有甚么用处?别人家的仆役遇见主子不懂得请安,怎么处置都可以。可咱们府里无论谁想处置那几个哑仆,总要爷爷他老人家点头才行。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到爷爷面前,就算爷爷为了维护你孙小姐的身份,叫人把小葫芦打上一顿,难道心里会对你有甚么好印象不成?
况且这等事任谁一看,便能明白你其实是在找七姐的麻烦,偏偏还对七姐没甚么实质性的损害。七姐不往心里去也就罢了,要是她真往心里去了,赶上这个档口,一句话就能让爷爷把你打个半死。”
十二小姐莫青瑶原本的确是想拿小葫芦作借口闹上一闹,她倒也没想太多,只是心里觉得别扭,想出口气罢了。谁知姐姐竟然会说得如此严重,忍不住嘴硬道:“不会吧?咱们可是爷爷的嫡亲孙女,爷爷就算再宠着七姐,也不能为了她一句话就作践我吧?”
九小姐莫青珂闻言叹了口气,道:“事情其实都摆在那里,是你自己不肯深思。你还记得上一个小葫芦是怎么死的?以前负责给七姐打水的三葫芦又是为甚么被打死的?”
十二小姐莫青瑶皱紧眉头想了想,低声道:“上一个小葫芦好像是因为给七姐拿香药的时候不小心弄撒了,香药上沾了园子里的污水;三葫芦是因为借给七姐打水的功夫跟镇上的郝寡妇幽会,送水晚了半个时辰。”
九小姐莫青珂秀眉轻挑,点头道:“不错,都和七姐的香药煅体有关。打从我记事儿开始,这么多年以来咱们府里处置犯错的仆役不少,但真正要了性命的就这两个,而且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