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爷明鉴,孙儿自生下来的时候,娘亲就难产而亡,而定边军中营里又不适合小孩子生长,父王便将孙儿寄养到了一户人家。孙儿自小寄养在别人家里,可是养父母待孙儿不比亲生孩儿差,孙儿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他家的孩子,与他家里的孩子亲如手足,后来父王将孙儿带到了长安城,孙儿才知自己身世。”
“这与你今日借赖院正有什么关系?”今上今日颇有耐心,只觉这孩子绕了个大弯子,也不知道想说什么。皇长孙寄养在别人家里,他是知道的。皇家的孩子庶出的比之嫡出的在身份上总归差了一大截。不然宁王与太子相比,无论是从年纪还是身体健康状况来说,都更适合储君之位,却不得不自请离京,这就是无奈之处。
“皇爷爷不知道,孙儿寄养的人家姓许,也是朝中官员。当年孙儿在许家时,许大人只是个县令,后来一路升了上来,如今在御史台任职。今日孙儿带着许家兄妹还有傅家王家的哥儿姐儿去玩,半道上遇上了韩家表姑姑,她……她毫无预警朝着许家妹妹骑的马臀上甩了一鞭子,马儿受惊就跑了,许家妹妹骑术不好,才敢坐在马上小跑,被受惊的马儿驮着进了林子,摔下马来断了腿,脑袋也磕破了,这会儿还没醒……孙儿的胳膊就是去救许家妹妹摔断的……皇爷爷,孙儿求求您一定要借了赖院正去救一救许家妹妹……”
武小贝用另一只完好的胳膊揪着今上的袍角,大滴大滴的泪从眼中滑落,事到如今他也豁出去了,就赌一次自己与安宁公主在今上心里的份量,“皇爷爷,许家妹妹生下来的时候小小一团,孙儿是看着她长大的,待她如亲妹,她现在才九岁,孙儿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她醒不过来……皇姑太太说韩表姑是跟许家妹妹闹着玩儿的,可是若是许家妹妹醒不过来,就要闹出人命了!孙儿好怕!”
今上见这孩子在他面前哭的泣不成声,纯然一片孺慕之情,只似寻常人家里六神无主的孙儿前来向祖父求救,那向来坚硬的心便软了一软。况许清嘉在朝中官声不错,从高中之后起起落落,就算抚养了皇长孙,似乎也从不曾向外宣扬此事,更不曾以此邀功,委实难得!
听武小贝的话音,想来永宁也去过了,许家的闺女都快没命了,永宁竟然也能说这是闹着玩。对于韩家的外甥女儿,今上都觉得有几分厌烦了,永宁真是生的好女儿!
“你且起来,皇爷爷这就让赖院正随你走一趟!”
武小贝顿时破涕为笑:“有了院正大人,许妹妹就有救了!孙儿就知道来求皇爷爷,许家妹妹就一定不会有事!”
今上难得露出慈祥柔软的笑容来:“以后你有事只管来找皇爷爷,只要不出格,皇爷爷都准了!”他自己的儿子们对于他是敬大于爱,在他面前规矩是一丝不错,守着规矩太久,久到他都完全不曾体会过被孩子依恋信赖的眼神求助的滋味。
等武小贝带着赖宗泉前去许家人居处替许珠儿看伤势,今上的脸色便沉了下来,召了行宫里留守着的宦官来问:“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冬狩,才第一天便出了事。若不是武小贝闯了来求他,他还被瞒在鼓里。
那小宦官便将自己所知回禀了今上,又道:“许家小娘子骑的马儿受了惊窜进了林中,后来又被禁军追了回来,奴婢还瞧了一眼,那马臀上深深一道伤口,皮开肉绽,韩小娘子这玩笑开的有些大了,不知道的人还当她与许家小娘子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韩蕊平日仗着其母是公主,不但在外跋扈,就连在宫里也有几分趾高气昂,自觉皇帝是她舅舅,对小宦官宫人们也自觉身份高人一等,从不放在眼里,自觉自己亲舅舅是皇帝。
宫里这些宦官宫人们都是人精,往日见今上看重永宁公主,便不与韩蕊计较,如今韩蕊做出的这事似乎引的今上有几分不满,便在言语之间不肯包庇她。反正这宦官说的是事实,就算是今上遣人去查,也只能印证了自己的证言。反证明他是个忠心的奴才。
今上一听这马儿伤势如此严重,便知韩蕊这是恶毒了,并非只是小娘子们的玩笑。况且之前她与许家人去争马场,永宁公主闹到御前,还被罚禁足三月。没想到出来才半年,竟然就又闹出了这事儿,虽然不能立刻派人前去申斥,至少要给永宁公主留几分面子,但心中却愈发的不喜韩蕊了。
太子派来的太医诊完了才走,武小贝就引着赖宗泉到了。
赖宗泉果然不负盛名,施完了针一盏茶的功夫,许珠儿就醒了。他还查看了许珠儿腿上的伤势,只道要好生养着,若是养的好,或许不会影响走路,这个还不好说。
许氏夫妇简直恨不得向赖宗泉叩头谢恩,夫妻俩将赖宗泉谢了又谢。他拈须而笑:“许大人宅心仁厚,今日老夫能来替令爱看诊,也全赖许大人结的善缘。若非小郡王前去求陛下,老夫也不知道令爱伤势如此严重。”
若非当着赖宗泉的面,许清嘉与胡娇都恨不得抱着武小贝好好谢一谢他。
夫妻二人千恩万谢去送赖宗泉,武小贝握着许珠儿的手自责:“都怪哥哥没的接住珠儿,珠儿别怕,你很快就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