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在冷笑。
这个女人给他的印象相当深刻,其他阿乌族女性看到他,一般都会露出敬畏、感激或喜爱的神情,但只有这个女人每次看到他都面无表情,上次给她诊脉,确诊她有寄生虫,给她开了打虫的药,她也没说什么感谢的话。
说来,这女人之后就没有找过他,他也无从确定她肚子里的寄生虫是否被打下来。
除了这个女人,阿乌族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寄生虫,尤其小孩子,当然这跟他们的饮食习惯有莫大关系。
严默也不是说非要这女人感谢他,但是对方那冰冷无谓甚至略带讽刺的面容让人看了也确实很不舒服。
女人年龄说起来在所有妇女中最大,但严默知道,对方顶多就在三十后半。
三十后半……这在原始社会几乎是已经接近死亡的年龄。
但女人和其他阿乌族妇女不同,她把自己收拾得很好,长发一样枯燥,却给她用一根绳子扎在脑后,脸的两边还特意留了两缕发丝,脸蛋也洗得很干净,兽皮衣看着就很整洁。
女人很高,目测约有一米七五左右,曲线隐藏在兽皮衣下,但两条修长笔直的双腿还是很引人注目。
女人虽然年龄大了,但对她有意思、想和她一起生活的男人还是有不少,可是女人却都没答应,她好像一直就没有固定关系的男伴,甚至连孩子都是自己在抚养,不过那些男人和部落也在帮她养着孩子就是。
“沙狼,你有什么打算?”这女人甚至给自己取了这么一个男性化的名字。
她原本报上来的名字是“杀狼”,他听说是一个女人,直接就给她改成了“沙琅”,但是女人后来竟然为此特意跑来找他,说她要叫“杀狼”,不要叫“沙琅”。
严默劝她,“杀”这个姓不好,对孩子将来取名也有影响。
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孩子,女人最后勉强同意把“杀”换成“沙”,但“狼”却怎么都不肯换了。
于是部落里便多了一只女沙狼。
沙狼撩起眼皮,语言干涩简单,冷冷淡淡:“祭司大人,决定所有。”
嗯?这口吻听着可不像是让他决定一切的意思,而是类似于“XX,你不是已经帮别人都决定了吗”这样讽刺又充满怨气的含义。
严默轻轻敲桌思考,他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个女人,还是他的做法在某种程度上引起了个别阿乌族人的反感?
果然,任何人都不可能赢得每一个人的喜爱,哪怕他付出再多。
但他不可能因此就斥责沙狼,相反他必须找出症结所在。
“你真的希望我帮你决定吗?如果你真的这么想,我便决定了。”严默露出招牌的温厚笑容,他没有跟女人争论他是否已经变相完全掌控了阿乌族、甚至控制了他们的思想,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沙狼深吸了一口气,她想说什么,可是却不知道如何正确表达,她突然推开身旁的人,绕过木桌一直走到严默身边。
她的行为让两名护卫警惕,其中一名护卫直接伸手要去推开她。
严默抬手制止,看向女人。
沙狼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僵硬地道:“摸我,听我。”
严默摇摇头,“不用,你说,我会理解你的意思,不用说九原语。”
可是女人掌握的阿乌族语也不多,或者说阿乌族语本身就不丰富,一句话往往是必要词汇的连接,这让女人说话显得很僵硬。
沙狼也没有非要严默碰触她的额头,她退后两步,回到人群最前面,夹杂着九原语和阿乌族语道:“为什么,女人要和男人过?”
这问题是说沙狼觉得男人应该跟着女人过?
严默也发现,阿乌族人正处于母权和父权交替的过程中,小小的部落既有以父亲为一家之主,也有以母亲为主,以母亲为主的大多都是一妻多夫的家庭。
严默敲了敲自己的膝头,他要怎么回答?说他只是按照父权社会的惯性思维在做事?说母系氏族已经不适合世界发展进程?说拥有了肌肉的父系氏族处在统治地位是必然现象?
沙狼的问题和今天发生的各种麻烦也让严默警觉,他的出发点也许是好的,但跨越太大,很可能让这个时代的当地人无法接受。
还有他对女性的认识和安排,他似乎从心底轻视了这些土著女性,只当她们是弱者,却忘了她们也许武力值不够高,但天性还没有被“女德”等封建思想毒害,也没有在心理上就把自己处于次于男人的地位,相反,因为孩子跟着母亲过的母权影响,很多土著女人在态度和性格上甚至比男人更强硬。
他的做法错了。
虽然他已经注意不要让男权在制度中/出现得很重,但无论是裁决团的成员,还是一夫一妻制,其实已经变相的把男人的地位提高,让女人更处于辅佐和附属的地位。
虽然他本意并不是如此。何况谁说父权社会就一定是发展的正确方向?原世界的历史进程可以借鉴,但也不是就绝对正确。
也许他可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