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总在惊人的重复。
崇治七年,四月,九门提督和多罗谋逆,一家一百八十五口,处以极刑。
行刑那天,小猴儿自石府回宫,路过菜市口的时候,层层围着人群里头,是那和多罗一家摇山撼岳的喊冤声,然很快,随着一次次刀起,刀落,那一个个冤死的脑袋便骨碌到厚厚的血浆里,只能瞪着眼珠子,用最后的力气告诉世人,他们死不瞑目。
“真惨呐!真惨!”
“活该啊!活该!”
三百多个死也不瞑的目,大抵唤来的也只是这样的惋叹,再过一会儿,插袖的插袖,赶车的赶车,那地上的血浆一收拾,又只剩土了。
小猴儿破天荒的买了一把香,燃上,插在那堆血浆里,仰望西方,默念。
阿玛,又多个伴儿。
……
凡是要坐稳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总要踩过层层尸骨。
当年保酆帝踩着她石家满门的脑袋,博一清名,如今婉莹踏着那和多罗一家一百八十五口的尸身,敲打了阿灵敖,重新夺回了权柄。
权柄就是一块饼子,交迭时,大抵跟穷人家养孩子一样儿,给谁吃、谁该吃多少、怎么吃人人满意,还能继续给家里赚钱买饼子,等等问题,如是。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饼子必须能吃,若是烂了,那全家人都得饿死。
婉莹不会赚饼子,却分的极好。
在那日之后,以伙同和多罗谋逆之名,先后牵连大小官员四十余人,待职空缺,再将亲信安插,如此一番巩固,京畿驻防已牢牢掌控在她手上。
而对断了不只一条臂膀的阿灵敖,她非但不曾冷落,更在不日加封了一等超武公,依旧权大势大,却再无只手遮天。
对于老七这个全家如今唯一能赚饼子的娃呢,她当然要加以重用,让他督了户部,主管查亏、钱粮等等赚饼子的问题。
当然,更要牢牢制衡他。
恁他如何坐大,也绝对不能让他触及兵权。
老七此次是头功,自是分了一块饼子,而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一块饼子,还得分成若干小块儿。
陆千卷捞了块大的,官晋两级,暂补正二品吏部侍郎缺;福祈捞了份内务府的差事,任营造司总办,官阶不大,却能自由出入宫禁,如此等等,一块饼子,大大小小,掰了几十块。
这一番权利交迭,几乎人人都有饼子。
可独独最最忠心的精卫,连渣子都没捞着。
他依然是无官无职的,跟着琏珏。
于此,伯鸢从未言语过半句,反是给她的亲妹子季娇气的不成,直连连垂桌子道:“真真儿是太过份了,当姐夫是他的家奴不成!”
“你又何必这么激动,精卫都没半句怨言。”
“姐夫这个榆木脑袋!这是愚忠!是愚忠!”
“呵,他便是这样重情重义之人,世上难见。”
“难见!真是难得一见!什么重情重义,又能如何?大姐,难道你忘了二叔是怎么死的了?他对先帝不够重义么?他这一生又何尝不是一心为了先帝?可到了最后,他是什么样的下场?二叔是什么样的人,他那么精明都不能善终,姐夫那样直鲁之人,又能好上几分?”
“精卫不是二叔,天道循环,我始终相信好人有好报。”
“大姐——”
“你反过来想想,他若不是这般,又怎会在咱们家道中落时,还守着那口头承诺来娶我?便是我腿有残疾,不能行那敦伦,他也从未嫌我、怨我,凡事始终敬我,待我如长姐——”
“大姐,你又何必这般说自己?”
“我只是如实说罢了,我从前以为我这一生大不了老死府上,从未想过,这一生还有别的念想,此生能伴他身边,不管怎么说,我很满足。”
“瞧瞧你,翻来到去的又是这些话,我这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我又没说姐夫不好,就是瞧他实心眼儿给人不当回事,生气!”
……
季娇本就是个极为护短之人,心里憋了这一把火,久久不能消去,直到这一天,这把火,到底是炸出了膛。
听说王爷不日返京,她吃过早膳,便要去娘娘庙里烧香祈福,马车还未驶出巷子,便被另一驾马车挡住了去路。
“谁家的车马,这么无眼,敢拦我们僧王福晋的路?”
小厮的口气极为嚣张,他吃准了那并无护拥的马车,不会是什么尊贵之人。
可巧的是,碰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要往睿亲王府去的乌布里,咱们这位格格,出了名的‘小气’,吃穿用度从来掰着手指头。
可她的‘坏脾气’,却也是出了名的,尤其自她阿玛不知去向,额娘疯了之后,更是越发的泼辣,绝不给任何人瞧她们府上笑话的机会。
“哪来的狗仗人势?”乌布里掀了帘子,直接跳下马车,二话不说便朝那小厮走去,抬腿儿便给他一记剜心脚。
乌布里掐腰怒骂:“你给我睁眼瞧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