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有一天,谷子把今儿所发生之事,混着眼泪鼻涕跟天养好一番讲述,过后天养问猴子:“诶,猴儿哥,说实话……你真不害怕么?”
“怕。”猴子说完,半天又呲牙揉揉他的脑袋,“后来害怕,当时忘了。”
天养不耐烦的抓住她拨他脑袋的手,左手。
手背鲜嫩如葱,可翻过来,手指关节处和虎口处各横切两条深深的刀痕,平行于那深红色的断掌刀痕,三条血线,就那么布在那白嫩的手掌上,鲜艳、诡异、格格不入却又浑然天成。
“那天万一……”他不自觉的攥紧了那只手。
“有嘛办法,那也是命。”
“真没想过……?”天养做手刀比在脖子上。
猴子甩了一记看‘傻子’的眼神。
“真的一点都没想过?”
“呵,我他妈傻啊。”
“……”
“傻小子,你记着,不管嘛时候,好死不如赖活着。”
“……”天养歪头看她,兹觉得这两个人在说这一句一模一样的话时,用了一模一样的表情。
满不在乎,却又坚定不移。
“为什么?”他问。
“介有嘛为什么的?人有口气儿,是人,气儿没了,就他妈是鬼了,孤魂野鬼也就算了,没人惦记,飘的到也自在。”猴子又拍了两下他的脑门子,‘丧气’道:“关键我不是没那福气么?”
“……谢谢。”天养正儿八经的道,尽管还是不耐烦的拽下了她‘逞凶’的手。
他问:“还记得那人的名字么?”
“记一辈子。”
“叫什么?”
“咋,小子,要替你哥我出口恶气去?”
“……”
“下辈子吧,丫死透了,早没地儿下刀了。”
……
戒酒多年的人再端起杯子,酒量差的堪比孙子。
吃白面馒头多年的人再去吃那草根,肠子窜的提不起裤子。
七年,猴子远离刀光剑影整整七年了。
多年深宫,尽管步步算计,危机四伏,可真刀真枪的劈砍,却也是从未有过。
她该怕吧?
不,石猴子的胆,从来不是靠练的,那是骨血里带的。
那天晚上的月亮,干净的银盘子一样,三月里的风声阵阵,吹的周遭的野草的‘沙沙’直响,那画面,诗一般静谧美好,这该是个祥和的夜。
对,这本该是个祥和的夜。
猴子翻身起来的时候,腿上的蒙古剔已经攥在手里,她忍着因坠马而生的咳嗽,看着眼前那从草丛里钻出来的七八个男人来,彼时除了三个跑向她的马,剩下的五人都离她不过只有十步距离。
夜太黑,她看不清任何一个人的脸,却能瞧见那人手一把反着亮光的刀。
那亮光大小不一,形状参差不起,小猴儿棱着眼判断,除了为首的那虬髯大汉拎着一把像模像样的环刀,剩下的,柴刀、砍刀、廉刀……
操,这世道究竟咋了?
好好的庄稼人竟给逼的落草为寇。
心知不是土匪的可能十之七八,小猴儿也把那抓着刀匕的手背到了身后,待他们还未到眼前,便压低了嗓子,喊道:“合上的朋友,道个万吧!”
果不其然,小猴儿这一嗓子,那几人显然步子怔住了,除却那为首的身形高壮的虬髯大汉,其余四人都面面相觑。
哪管他们初为草寇,可也知道这人说的是走江湖的黑话,这话的意思,大概就是‘哪里的朋友,报上名来’的意思,这话本身不惧有威胁性,许许多多的过往商人也都会说上几句,可如果这话出自一个面对他们这么多人、这么多刀,依然毫无惧色的人口中,那意义大不相同。
“疙瘩哥……”拿镰刀的人先放低了手中的刀,小声询问那虬髯大汉的意思,却听那虬髯大汉中气实足的道:“保定禾白三少,兄弟过个万吧。”
“天津卫锅伙共由山与河。”小猴儿朗声回道,那声音里一派江湖味儿,无丝毫惧色,然,小猴儿还是拐了个弯子,并没有报上真名。
嘛叫共由山与河?
道上的人都听的明白,她这是说她姓黄,而那虬髯大汉的‘禾白三少’,那是说他姓穆。
其实他姓甚名谁都没多大关系,小猴儿这会儿心下明白一事儿,就是丫的绝不是什么‘义贼’,不然不可能操着一口东北大碴子味儿,愣跟她说是保定人士。
再瞄瞄他身后那些一个个身高参差不齐的柴火似的男人,小猴儿几乎可以确定,这八成是他妈这姓穆的东北胡子领着一帮饿急眼了的保定农民撺掇起来跟这官道上勒马打劫混口饭吃。
思及此,她那背后攥刀的手也不再紧的青白。
如今毕竟是直隶境内,天津卫锅伙的名号还是叫的响的,毕竟直隶境内无人不晓得,天津卫的混星子,那是个个玩儿命的。
“穆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