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天地改易,谓之大劫,
人逆天行,是以在劫。
崇治五年,秋,午时,阳光正好。
‘啪!’一声脆响惊了慈宁宫瓦当上歇脚的几只老鸹,扑腾扑腾飞起来,扯着嘶哑的嗓子‘嘎嘎’叫的大惊小怪,反到是这一屋子奴才丫头,一个个攒起毫无波澜的眉眼,扫地的扫地,上茶的上茶,没一会儿,便将那才刚碎裂的白玉茶盏收拾个一干二净。
“这又是在哪儿惹了气,跑到我这儿来行着孟浪?”带着打趣的温婉的声音自耳室传来,伴着那越来越近的花盆鞋声,丫头奴才跪了一地,口中齐齐道:“太后娘娘万安!”
“都起来吧。”一身绛色便服的婉莹笑着摆摆手,挂在虎口的碧玉珠发出好听的哗哗声,随之那手雍容的落在及时擎过来的邓昌贵的小臂上。
小臂隐隐吃痛的邓昌贵抬头扫了一眼那太师椅上纹丝未动,只鼻端冷哼的阿灵敖,遂了然的掐着尖细的嗓子,道了一声:“都退下吧。”
待众奴才鱼贯而出,那一身怒气的阿灵敖便又狠狠拍了下桌子,随着身子一颤,那顶戴上的花翎都跟着颤悠。
婉莹摇头失笑,尽管那眉眼间也挤出几条细纹来,可越发雍容的模样,却是端着更盛从前的宝相。
“都说人是年岁越长越沉稳的,可瞧瞧你这,白头发都钻出来了几根,偏这火气却越来越大了。”盈盈笑语间,婉莹将碧玉珠递给邓昌贵,然后施施绕到阿灵敖身后,摘了他的顶戴放到一边。
阿灵敖既不应话也不起身,而是冷哼了一声靠向椅背,待他闭眼,婉莹那翘着景泰蓝指套的一双柔荑,已经揉着他的太阳穴。
许是极为舒服,那眉间堆叠的悬针褶皱也晕开了几分,然再思及刚刚早朝时的憋的那股子郁气,冷哼一声道:“僧格岱钦,老夫倒要看看,你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莫不是朝中出了什么事?”温柔的声音自头上传来,阿灵敖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的道:“你不必知道。”
说罢,许是觉得不妥,又清清嗓子补了一句:“有我在,必会护你们娘们儿周全。”
婉莹的手向下,继续揉捏他的肩膀,她柔声轻叹:“这些年,亏得有你,哀家跟皇上才能在这处处虎狼的紫禁城里夜夜安枕。”
阿灵敖哼了一声,“你到罢了,恁是那东头的婆子变了法儿的折腾,你也把这后宫督管的井井有条,道是那小子,朝堂上日日扮哑巴也就罢了,可这一晃儿都登基五年了,后宫那么多女人,居然还无所出!身为国君,怎能不明白皇储的重要!眼瞧着那头儿就要守陵期满——”感觉那肩上的手一顿,阿灵敖忽的睁开眼睛,对上那始终弯着笑眼美眸,盯了好一番才又再度闭上眼哼道:“你若不想害了皇上,就收起那些个妇仁之人,他是何等虎狼,你比我更清楚。”
阿灵敖离去时,手上多了一份懿旨,至于那上头究竟书了什么,与往常一样,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只剩下主仆二人的慈宁宫内,那才仔细收了印玺的邓昌贵,瞥向那不知何时走到盆栽旁拿起剪刀的主子娘娘,但瞧她站在那开的正好的月季花前,慢条斯理的剪着那花茎上一根根突起的刺,待许久后,才对着那光杆撑着的月季花冷笑着喃喃自语。
“这花一年比一年开的好了,反是忘了,这刺太突出,终究扎眼。”
“主子,来日方长,万万别气着自个儿身子。”不知何时邓昌贵已经来到婉莹身旁,把自个儿弯成了个虾子,双手将碧玉珠奉了上去。
那是先帝生前从不离手的物事,也是娘娘日日把玩的东西。
冰冰凉的珠子一颗颗在虎口处攒出温度时,婉莹出神的盯着那翠绿,失神的笑笑。
她婉莹痴了半生,贪恋着心头那一抹朱砂痣,倒头来与权利相较,通通不过是镜花水月。
到了如今行事不由己的尊位,她才发现,原来,他当真待她极好。
“那丫头可是又去了东头儿?”婉莹忽的问道。
“回主子,正是。”邓昌贵回罢,又问:“可要奴才过去请姑姑回来?”
婉莹摇摇头:“不必了,那头总归要有人照看着。”
……
所谓东头,正是那如今也在太后尊位的玉录玳。
自新帝登基以来,两宫太后并尊,婉莹迁至养心殿旁的慈宁宫,而玉录玳则搬进了钟翠宫,因慈宁宫身处西六宫,婉莹自然地被称为‘西太后’,而钟翠宫在东六宫,遂玉录玳也被称为‘东太后’。
但如今臣下在背后的谈论中,却很少带出个‘东’字来,两宫高下先后之分,在这些地方表现的清清楚楚。
甚至从去年开始,连后妃到钟翠宫的晨昏定省都被不成文的取消了,但即便如此,这后宫的舌头也没一个嚼到西太后身上,不是她威严所慑,而是这东太后如今……
“给我!”
“给我!”
“大胆奴才,反了你们了!反了你们了!”
“哀家是大清的太后!是这紫禁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