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闹成这般,若是强行镇压那些个书生,那乱的可是几世的口舌,而她那不争气的兄长迟早给二爷带来祸患!
亏得舒舒赶忙进宫去见了皇后玉录玳,也亏得玉录玳明白个中厉害及时派人去了那顺天府放出了那百余书生转为刑部收监,要不然,那被屈打的几乎剩一口气儿的陆千卷能不能活着见到谷子都是另一说了。
谷子见到陆千卷时,已经是延珏回来之后了,这次不是谷子去求见的延珏,而是延珏先传召的她。
时隔两个多月再次见到这七爷儿,莫名的,谷子竟有些畏怯,按理说那七爷儿已然是一派漫不经心端着烟袋的模样儿,可她就是觉得他周身的气场比从前的纨绔大有不同,稚气退了个无形,剩下的全是果子成熟的感觉。
她有很多想问的,却是延珏先开了口:“想必你也听说那猴子的身子了,本王怕她路上颠簸,便让她随后缓行,估摸过几日也就会到了。”
猴子。
只这一个称呼,谷子也明白了秋狝这段时间二人已经扯开了之间的薄纱,她心叹着这猴子的一颗糊涂心终于不在这么单挂着了,可又一想延珏当因她小产当众退婚的消息,不免鼻子一酸,抽搭两下便湿了眼眶,她哽咽的道:“主子得七爷厚爱,真真儿天大的福份,奴才给您叩头了!”说罢谷子当真伏地铛铛的磕起头来。
延珏抽了一口烟儿,瞇着眼儿道:“得,快起来,别磕破了头,给那烈货知道我训了她的姐妹儿,还不得跟我好生闹一番?”
姐妹。
延珏又用了这一个词儿。谷子本就是个精的,她更知那坐上的七爷是个更精的,如今这科场案火烧屁股的时候,他能闲出空来找她一个小丫头说啊,道啊的,肯定不单单是说闲话儿那么简单。
一番思忖,谷子也表了态度:“七爷儿若有话儿不防直说,您的吩咐便是小爷儿的吩咐,奴才能办的必定竭尽心力。”
“呵……”延珏笑笑,“跟什么人久了还真像谁,你这丫头到是个痛快的。”
谷子低头不语,却听延珏忽的漫不经心道:“我听说你与那陆揽籍私交颇深?”
“回主子,却是。”谷子实话实说,并未矫情。
“那想必你也知道他如今的境况。”
谷子点点头。
延珏却笑着摇摇头,半晌道:“不,你不知道,他陆揽籍也不知道。”对上谷子瞪的老大的眼,延珏抽了一口烟,接着道:“他陆揽籍自以为一腔赤诚一心评判不公,却不知自个儿根本就成了别人手里的鸟枪,等到人家用完了,飞鸟尽了,良弓必是要藏了,便是如今科举案大肆一逞后,又能如何?明年他金榜高中又能如何?朝中两派,受他牵连的自会厌恶他至极排挤他,而那些利用他的,也巴不得沾不上他这个腥,与他撇个干净,到时候他是什么?君子报国?呵……他不过又是一个书生无用的笑话。”
谷子不说话,因为她知道七爷说的是活生生的道理。
不失节奏的敲击着桌子,延珏说:“如今本王怜才,道是想给他只条明路……”
谷子抬头,揖道:“七爷只管吩咐,奴才会去劝说他的。”
……
初冬将至,刑部的大牢里阴冷异常,于是一时间,那地上的干草便成了紧俏的玩意儿。
靠近里头的一间大牢房里,十几个人因为抢那干草竟大打出手,一个个是撸胳膊挽袖子,嘴里连连骂着祖宗爹娘,飞拳出腿的只为夺那保暖的干草,瞧他们那一个个市井泼皮的模样儿,谁能想到月余前还都是满口孔孟之道,仁义礼智信的书生?
诺大的牢房里,打的好声欢闹,无人去注意那角落里倚在墙上的人对他们撇过来那蔑视的一眼。
陆千卷气的发抖,他想大声质问他们气节何在?!可他俨然没了力气,便是一日两餐不曾亏待他们,可他身上的伤委实太重了。
顺天府那一日不过三个时辰,却把能用的酷刑都在他们这些人身上用了一遍,而他尤为严重,那钩穿了锁骨的铁钩子几乎要了他的命,那时候的他悲观的想过,也许这辈子就这么完了,可他陆千卷无悔,他的铮铮铁骨不肯低头自有后人评说,然他却有憾,视线开始模糊的时候,他看见了中秋那晚的月亮,好大,好圆,好亮。
那晚她带着桂花饼过来看他,她穿了一身鹅黄衣裳,好美,好漂亮,像他家乡漫山遍野的小黄花儿一样,随便哪一眼,到处都是她。
她娇俏的喊他:“书呆子!愣着干什么!我这手都酸了!”
他像呆头鹅一样迎了上去,动作慌张,他想说:怎么这么多天没过来了?可这话一出口,却偏生变成了:“你个姑娘家的别老往这儿跑,让邻居瞧见了,像什么样子?”
“我呸!你个假正经!这会儿又人模狗样的数落我了?当初把我带回来住你屋儿一住就是那么多天,怎么没见你怕别人嚼舌根子!到如今你道是又怕了!怎么着?就那么怕人说你道貌岸然呐!”
“你!”也不知是给气的,还是给戳中了心事,陆千卷脸红了个底儿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