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的路上,于得水等一众人等被小猴儿支开先行,两道红墙夹着的寂静的石砖上,仅有一前一后两双步子。
子夜的月光如镜,把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拉的恁老长后,又撒下星星点点的银丝,像是非要照穿谁与谁一般。
当然,人不是水,不是月光说照穿就照的穿的透明物事。
就像此刻踩着那蹩脚的花盆鞋哒哒哒的小碎步跟在延珏身后跑的小猴儿,恁是她剜瞎了眼,也瞧不出那背对她的一张俊脸是喜怒还是哀乐。
不过有一点小猴儿知道,那脸肯定不像刚才在淳伽房里那么乐呵就是了,不然那一双远比她长出许多的大长腿也不至于倒腾的这般大步流星。
她就知道才刚的那些什么伉俪情深都是做戏给别人看的,瞧瞧,就剩她们俩了,这厮又摆出这爱搭不希理的模样儿!
“喂!”
“喂!等等我!”
“喂!你走慢点儿不行啊!”
“喂!”
……
“你他妈给我站住!”再不知道多少声喂之后,小猴儿的耐心正式随着肋骨处的岔气儿终结,随着这一嗓子吆喝,才被她摘下的花盆鞋一只已经朝那失聪似的后脑勺飞了出去。
当然,没有应声的吃痛,即便延珏没有回头,只一抬手,便轻松的接住了那只鞋。
当小猴儿忿忿的甩开另一只压根儿让她无法金鸡独立的花盆鞋后,延珏已经拿着那‘飞镖鞋’杵在她的面前,蹙眉看着有些狼狈的她。
“你他妈还真是没白姓一回艾新觉罗,龙(聋)子龙(聋)孙!”小猴儿扬脑袋低吼着延珏,两只只着单袜的脚因为砖面袭来的寒凉来回跺着,说实在的,如果不是今儿晚上延珏所做的种种,仅凭她这一会儿对牛弹琴积攒的急火儿和面前的那你天崩地裂,他漫不经心的死人脸,她真想抬腿儿拱起来断他的后。
当然,她虽有颗狼心,却没那只狗肺。
这一个晚上接二连三匪夷所思的事,恁是她是块冰,也被他捂化了一大半儿,再者说,便是没有今夜,她一颗石头心也早就在这厮面前化的一塌糊涂,只是她懒得自个儿搅和自个儿罢了。
“喂——”
“怎么着?我没名字?”
许是半天没说话,又许是才刚在殿上辩的过于激烈,再或许是折腾这一晚实在疲了,这才一开口,延珏的声音干涩而粗嘎,像是一把利刃在牛皮鼓上生生割开一刀,许是离的实在有些近,听得小猴儿竟莫名其妙的觉得嗓子刺挠,与此同时,她爪子已经欠的把自个儿的喉咙挠了个一片红。
“干什么?长虱子了?”延珏挑眉瞄她,不留口德。
你他妈才长虱子了!
小猴儿噤着鼻子,很想这样吼回去,可话还没到嘴边,她却莫名其妙的扯扯嘴角。
笑了。
事实上,当她扬起下巴,直勾勾的盯着那残存着些许促狭的狭长眼后,她唇角扯的更开了。
她几乎都快忘了,他有多久没这般贱呲呲的调侃过她了,小猴儿一定不知道,此时她看向延珏的表情有多么的‘犯贱’,如果她对面有个镜子,她一定会毫不犹豫扎瞎自个儿那盼着‘再度受虐’的一双眼。
当然,这会儿她没镜子,所以她没脸没皮,乐得自然。
“你瞅什么?”延珏拎着那翠绿的花盆鞋,皱在一起的眉眼儿似是忍无可忍,又实在盖不住其中的几分局促。
小猴儿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的往前逼了一步,瞪瞪眼珠儿,大方的道,“瞅你啊。”
“怎么着?不好意思不让瞅啊。”小猴儿勾起一边儿的唇角,摆了一大爷逛窑子的样儿,竟伸手指头轻佻的去勾延珏的下巴,也不管那月光下延珏一张脸黑的不能再黑,道是颇入戏的晃着脑袋咂咂嘴,“小爷儿现在才发现,你道是也生的不错么,唇红齿白的,鼻子也挺实,啧啧,再瞧瞧这眼睛,挺勾人儿的么——”
小猴儿手爪子倍儿欠的来回搓着延珏的下巴,尽管此时离了那双花盆鞋,她得翘脚翘的直抽筋儿才能好整以暇的‘调戏’这厮,可她偏生犯轴的把一张面子都毁成了鞋垫子跟这儿耍流氓。
这会儿已是凌晨,月亮都从这个房檐儿划过了那个房檐儿,这个夜晚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儿,几个时辰以前她还孤注一掷的被一纵禁卫追捕,一转眼她已经换上了这福晋的华服与他大大方方的走在这行宫的石板路上,此时,除却鸟语蛐蛐儿声儿,耳边寂静安然,只剩下她与他的呼吸声,刚刚经历了那一番惊心动魄的起落,小猴儿明明更应该担心关于她的身份延珏究竟知道多少,亦或她该如何开脱,可偏生她却削尖了脑袋,只余一根儿筋的只有一个疑问。
今儿晚上他这般做,是不是说明,他从前与她说过的那些让她心如挨了板儿砖的话,还算数?
小猴儿下意识实在是急于求证这一点,所以她支开了一班奴才,所以她死皮赖脸的追着他,所以她像一个傻逼一样的直勾勾的盯着那双凉飕飕冷了她许久至今依然半冷不热的眼睛,她想要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