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额娘殁了,你一不上香磕头,二不悔过当初,道是在这儿连哭带闹,连件儿缟素的衣服都不肯换去,季娇!你再过年就十五了!许明年就指给别人做媳妇儿了!还当自个儿是个小孩子不成!”
道是一奶同胞的两姊妹,伯鸢只说几句,眼中泪就已然落下,“季娇,如今娘不在了,你若还是这般不懂事,你让大姐如何跟娘交待!”
“大姐……”
季娇此时业已痛哭流涕,丧母之痛,只有姐妹二人才能真真儿体会,纵是她被宠惯了,却又怎会不知大姐的苦心?
跌了众人的眼球,这个打小骄纵的四小姐竟倏的跪在那婧雅面前,重重就是一磕。
“季娇多有得罪,望庶福晋见谅。”
“四小姐,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婧雅连忙上前去扶。
然那季娇却是固执异常,生生又是磕了一个响头,再抬头,虽是灯光微弱,额头却已然见血。
“再谢庶福晋送我额娘一程,大恩大德,此生季娇必铭记于心。”
“四小姐……”婧雅连连摇头,却拦不住季娇再磕一头。
“我与你主此生势不两立,你若一心向主,他日若有得罪,季娇在此先行谢罪。”
说这话时,提着灯笼的谷子与石猴子,还有拱门前儿碰见的果新一行人正迈进园子。
当然,这话一子不漏的落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福晋吉祥。”
满院子的丫头奴才纷纷给猴子请安,只除了那才刚说要与她‘势不两立’的季娇。
但见她从地上站起,大庭广众之下,使劲儿一拽,扯开那红色长袍甩开,只剩内里的白衣白裤,缓缓走到齐佳氏面前,跪地就是连磕三个响头。
果新脸色一变,纵是心疼孙女儿也不能当众如此不把‘福晋’放在眼里。
“胡闹……”
“算了,我介耳朵今儿不太灵光。”石猴子小指掏掏耳朵,漫不经心的切断果新佯怒的训斥。
她没多得意这季娇,但也没闲到跟一个才死了娘的丫头计较。
“福晋宽厚,老朽在此谢过。”
石猴子不语,只瞧着眼前面带悲色的老头儿一脸谦恭,心下叹道。
好个老狐狸,明知我不是你那孙女,却依然规规矩矩,滴水不漏没,真真儿叫人不得不叹服。
如今这齐佳氏一死,想必他心里悬着的一块儿大石头也落下,然却依然面露悲伤,不知道内情的人,大抵都会以为他是真的为这儿媳感伤。
殊不知他此时心里,许是正因落下一块儿大石头而舒缓着一口气儿。
白了尾巴尖子的狐狸——老奸巨猾!
“七爷现下何处?”果新鞠道。
问她?
她又没安插眼线在那主儿那,她哪儿知道?
“介会儿许是在沐浴。”想着那厮素日最爱烫吐露皮泡王八汤,小猴儿胡乱邹着。
“那便好。”果新唤来身后的小厮,“去趟西跨院儿,同七爷儿说一声儿,若是听到了消息,万万不可过来,这才去的人,地方不干净,若是扰七爷儿生了歪病,那老朽可是担不起。”
“也是,自家的事儿,奏不必烦爷儿了。”石猴子亦补充道。
借着微弱的灯光,二人相视片刻,心下都想着一件事。
那延珏素日虽纨绔,却是最精,若是当下他过来,眼尖的瞧出些什么来,可是大麻烦。
如今齐佳氏一死,不管是对她石猴子也好,或对他果新也罢,在淑妃介入的当下,这都是一个最好的结果,且不说她死因如何,只说现下,算是少了一个让人不安的土雷。
当然,在两个知道内情的人看来,都不会觉得齐佳氏的死真的就有那么的巧合,可不同的是,那果新吃不准那婧雅是否与这‘赝品’已结同盟。
而石猴子,则是一早就已猜到,即便果新没得动作,那个人也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毕竟如今她们同成连环船,若是她哪日倒了,那婧雅的富贵之路也就此终结。
只是如此‘处理’,委实让人脊梁骨窜凉风,借着微光,瞧着那齐佳氏的脖子上的‘血窟窿’,纵是石猴子般凉性,也不免觉得过于狠毒。
就像才得了死讯的时候谷子说的那句,“真真儿是黄蜂尾上针,最毒妇人心!”
当然,不管这暗地里波涛如何汹涌,终是一句老话在前——死者为大。
齐佳氏生前乃保酆帝亲封的二品诰命,按制度应是钦天监择日,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再请各方高僧,萨满法师来为亡魂轮番超度。
然,果新以‘当前国库吃紧,一届妇人,如此奢敛实为不当’为由,亲自上书保酆帝,奏请停灵三日便送灵体回直隶果家祖坟下葬。
此举,保酆帝大赞果新之‘不以己高位骄矜,不以己功勋卖弄’的贤相气度,当朝准奏,并命现下督礼部的四皇子慎郡王延琛前去果府督礼仪制等琐事,追封齐佳氏为一品诰命,赏一口上等金丝楠木所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