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鬼眉在他身后半丈处驻足,轻轻应了一声。看着那多日不见的背影,心绪纷杂无言可表。
“连瑶湖上的风景是不是不错?你来过这里没有?”
明知那人背身而立,并看不见自己的表情,鬼眉还是下意识垂眉敛目,掩下眸中波涛,尽力不让声音有所起伏地淡淡回道:“常年奔波在外,鹏城的山水并不能尽识。”
“是啊,江湖路险,漂泊无依,你自然不得我那游山玩水的闲情。”池凤卿悠悠叹了一声,又道,“你没有来过揽镜台,不曾赏过连瑶湖的风景,我却是去过洛川的。那里,比许多地方都美,也非是这缩手缩脚,不得大气的连瑶湖可比。”随即缓缓转身看向鬼眉,勾起一个仿似往日的云天笑容,“我果然还是肤浅的,只知流于其表。怎么看,我还是更喜欢见着你这副真容模样。”
鬼眉杵在雪地上不得自在,有些不太顺畅地咽了一口唾沫,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找我来,有什么话?”
也不知池凤卿此时心中作何感想,敛了笑容看着脚下,片刻后再抬头看着她问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份《告帝罪书》我也见了。你可恨我?恨我当日误会你与昭岚勾结?恨我是池凤卿,姓着那人的姓?”
鬼眉似乎并未料到,他既没有对近日祸乱之事语出质问,也没有替那池厚德哀恳求情,竟是问出了这么一句恨与不恨的话。看着那双可容小舟徜徉的眸子,一时觉得,池凤卿,还是那个风轻云淡,不曾同她言及从此陌路的池凤卿。但,似乎在那眼波流淌之下又多了些什么,与那日说“自古不能”等语时仿佛,又不尽然。若说那日在月亮河上突然间感觉他从此远了,成了一片高天流云,从今后他去往哪里,她便只能看着、跟着,却再不能伸手触碰。今日,他依旧还是一片云,却似,将来她去往哪里,便是不能伸手触碰,他却会跟着,看着。
看着,跟着;跟着,看着......终究是无法触碰了。
鬼眉心中苦涩一笑,然后坦然应道:“不恨。他是他,你是你,迁怒于人不是我的习惯。”
“我也不恨,但是会有遗憾。”池凤卿亦在心中回了她一句,而后再度勾起唇角道,“那日你承认说,你本是有意接近我的,那你是为我姓池而来?还是,为的那个你透过十一殿下看见的池凤卿而来?”
鬼眉不曾作答。
池凤卿温雅的声音片刻后又起:“你说你连名字都是骗我的,让我莫要再做奢望。可是,你并不曾骗了我。从你犹犹豫豫真正接近我时,你就不曾骗我。丹影,丹影,那个姓氏提不得,可是,你却依然告诉了我你的真名真姓,不过是调换了笔画顺序。你的闺名唤作景彤,是不是?”
犹如这揽镜台上的积雪,和那连瑶湖上的薄冰,遇着一股春风,那覆于其表的僵硬与寒冷,终会不能支持地消融。鬼眉有意疏离,故作平静的面上,出现一丝裂痕。
谁曾想到,池厚德不允提及景氏,而景彤这个名字,却是由池凤卿第一个直白唤出口来?
鬼眉尚在怔愣之中,却见池凤卿从腰间将那柄匕首退出刀鞘,对她道:“你我皆是习武之人,莫若今日比试一场吧!你若赢了,我便由你。若是我赢,你便即刻离开熙阳,三年内不得踏足!”语毕,不容对方反应,竟是卷雪迎面而来。
鬼眉一吓,本能地抬臂接招。
无风起浪,飞絮茫茫,池凤卿并未手下留情,招招逼迫而至。鬼眉便是此刻脑中迟滞,不及思虑景氏池家,也不能一退再退,退无可退。两人在那飞崖之上你来我往地纠缠不休,舞袖扬雪不歇,只把一片肃静之地搅得空蒙迷离。隐约见那雪雾中的人影,竟如两个缠绵成了一双。
二人越打越发狠厉,似乎心中憋闷找着了宣泄之口,只欲当着对方,借由拳脚,尽数道尽委屈。酣畅淋漓,不死不休之际,却见池凤卿陡然手腕翻转,竟将那匕首尖端朝向了自己。鬼眉一掌既出,带着真气劲风,便是钝器也能没入血肉三分,莫说此刻她还惊见,那匕首居然被开了刃!
大骇之下,偏偏收势不得,鬼眉只得强行倒转胸腹气云,顿觉喉头一股甜腥翻涌。而那只手,虽如此生生回逼真气,又硬拧着偏离几分方向,却还是一掌拍在了池凤卿身上。匕首不曾入肉,他的人却从青蛙石的崖口飘飞而出,砸向了连瑶湖。那腰间长长的绦络,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孤绝的残红,旋即便随那素白身影,没入了寒冰之下。鬼眉当即憋不住胸口又一阵倒倾,噗地喷出一口血来,接着呼喊一声,跟着跳了下去。
池固伦带着众人择了旱路打马上到揽镜台,未及近前,便见那二人一前一后坠下连瑶湖。
红袖大惊,拽着池固伦疾呼:“快,快去救人!那丫头幼时中过寒毒,受不得的!”
此时哪里还需她来多费唇舌?唐彪和兄弟几个眼见一道白影没入崖下,又见鬼眉纵身相随,料到前者必是池凤卿无疑。救主心切,早就连衣靴也不及除下,便接二连三地扑到崖边,跃进了水里。
池固伦也指挥着王府侍卫赶紧下崖救人。又见红袖疯癫般地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