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姓冯,字良工,近两三年,从秘书监六品秘书郎按序升到了中书省,现任五品,乃六位中书舍人之一。因掌侍奉进奏,参议表章之职,多少知道了拾遗府之事,今日便有事前来见驾。
冯良工获准见驾后,慎步入内参拜,然后朝熙阳帝叩首道:“皇上,非得领旨召见,鲁莽前来,请恕微臣无状之罪。微臣今日前来,实在是因近日之事勾起了微臣心中一桩旧事,如鲠在喉,不得不来。微臣有个不情之请,望皇上成全。”
“冯爱卿请说。”
“皇上,臣闻十一殿下偶得一物,乃早年凤家铸造,不知,可容微臣借览?”
熙阳帝哼笑一声,道:“怎么,冯爱卿也对此物感兴趣么?”倒也允了他的请求,抬抬手让人将匕首递去。
不知那冯良工被何事触动了心神,接过那匕首里里外外看过后,竟是浑身发抖,泪盈于眶,对上颤声道:“皇上,此物更前乃系何人所有,微臣可否见上一见?”
熙阳帝闻言感到讶异,身子一正,朝下道:“怎么,冯爱卿知其来历么?莫不是,你也同此有关?你可知这东西关碍着什么?”语末竟是带了些寒霜冰碴的钩子。
冯良工当即伏地叩首:“不敢欺瞒皇上,臣知道此物果乃凤家所造之器,也知其眼下不当存现于世。微臣有罪!此物恐与微臣家事相关,故请皇上容臣详禀。”
“嗯,你说。”
“早年,在凤家尚未毁其所造之前,微臣也曾因其所造器物精美,求得一枚匕首收藏,后与小女一同走失多年。小女走失,是当年微臣尚未受命入京前,边关外放,举家同往时发生的事,共事同僚皆有所闻。时年,小女正值刚刚学步、贪玩年纪,拿了匕首在门外玩耍,家中一时疏忽,自此走失。微臣多年苦寻无果,也曾多方托请同僚代为打听,一直不曾消减思女之心。在场两位寺卿大人也曾受过微臣托请,可以为证。”
见熙阳帝目光扫来,那二人对上回话,表示冯良工走失爱女一事,所言不差。
冯良工继而又朝上叩拜道:“眼前此物同臣当年所获一般无二,应是同一件东西。微臣留有此物,虽系凤家尽毁所造之前的事,此时却不当存世,微臣愿意领罪。只是,望皇上体谅微臣痛失爱女之心,容臣见见此物相关之人,臣,稍后甘听皇上处置。”
熙阳帝见他声泪俱下,眼中泛起玩味之色,哼笑道:“朕刚刚获悉,此物在到小十一手中前,确为一名年轻女子所有,那人此刻正在外头跪着。”又问,“你女儿唤何名字?”
冯良工略现急色,道:“回皇上,小女名唤作秀秀。走失时太过年幼,不知她还记不记得。但,臣自有辨识之法。皇上可能开恩,容臣见见此人?”
“秀秀?外头那女子可是有名有姓,不与这两个字相关呐!”熙阳帝语色中夹了一丝嘲讽之意,不待冯良工再求,却又话锋一转,允了他的请求,“不过,她也说自己幼年失养,不知同你女儿有没有关联。既有其他爱卿证实,你走失爱女一事情况属实,朕也有心成全,倒也不防叫你见见。”心内却不由冷哼,朕的眼皮子底下,看你玩出什么花头来!
丹影随即被传召入内,低头走到堂前跪下。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同冯爱卿像是不像。”
丹影未明白这话是何意思,但也知道此刻什么境遇,便依言抬头上看。熙阳帝见了她的模样,当胸微微一窒,暗自叹道,真个好容貌!又转看那冯良工,止不住暗自冷嗤,也算眉目清朗,但也差得远着。便是年轻时候再俊上几分,也还是看不出同为一家人来,除非家中老妻年轻时也是个天仙人物,让孩子随了娘。朕也不急于戳破,且看你怎么唱这出戏!
于是往椅背上一靠,对冯良工懒懒挥手:“人来了,你自己问吧。”
冯良工却不曾急切失态,朝着“女儿”哭喊扑去,只仍旧跪伏原处向上恳切回道:“回皇上,小女走失时太过年幼,恐是早将家中诸人、诸事忘得一干二净,不问也罢。微臣自己亲养的闺女,微臣知其细处。小女左肩有颗血痣,后腰有一处胎记,使人验看便知。”
丹影猛听此言,心下一阵诧异。怎的她来投案救人、刺探旧事,一事未成,反招来个认亲的?又听那人说得言词凿凿,不由下意识摸向后腰,随即果断摇头否认:“不必验看,民女身上并无这些瑕疵!”
冯良工顿时也觉疑惑不已。难道历经年久,自己记岔了?不可能啊。要不,是被人洗了?唔,也对,当日那种情形,若被洗去胎记倒是确有可能的。只是,这胎记当真能够轻易洗去?应该比刺青还不易吧。
熙阳帝在上座看着二人的言行举止,心内讽笑道,冯良工呀冯良工,朕平日未尝对你有何疑虑,此刻你倒自己跳出来趟这浑水。若叫朕知你心存不轨,可别怪朕不肯心慈手软!
冯良工想了想,仍旧不肯死心,又朝上禀道:“请皇上恕臣失礼,恐是姑娘年少脸嫩,羞于叫人验看。况且,那胎记斑痣随人长成总有些许变化,难免失了准性,不验也罢。臣还有一个万保无一,不得出错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