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素白长袍,白玉绾发,腰间佩着那柄匕首,扣了大红的绦络,长长的穗子一直垂悬到膝,满面愉悦。那样子,好看是好看,就是配上那笑脸,瞧着有点儿傻。
“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准备好了就出发吧。”
“主子,您要亲自去?”
“怎么了?又有什么不合适的么?”池凤卿不解道。
唐彪心道,您这模样,简直像个上门女婿,实在是太不合适了!
实在不忍扫了他的兴,便斟酌着回道:“主子,虽然您平易近人,可是尚无深交,人家未必知道您的性情。您既体谅人家的自尊心,此番自然不宜前去。属下已经吩咐了唐虎和唐豹,让他们打扮得简朴点前去,免得让人觉得高不可攀的有压力。再者,他两个家中原也做过打渔的营生,更能同李家人说得上话。”
眼见池凤卿淡了笑意,又道:“主子莫要心急。属下也是有意让唐虎、唐豹去为主子打个先锋。东西送过去,李家若不贪小,自然不肯轻易收下。你谦我让的,主子去了也是图惹彼此尴尬。而他两个,则可推说自己只是跑腿办事的下人,完不成主子的交代,回头恐要受罚。对方一体谅他两个办差不易,少不得勉为其难地先收下再说,事情,自然也就办成了。既是不想沾了主子的便宜,回头一定另备了礼相谢,主子呐,本是存的帮衬之心,哪里能让人家破费?自然又得......等这一来二去的,彼此熟络以后......”
不待唐彪说完,池凤卿怅然叹道:“唉,又是这劳什子身份累人!孤懂你的意思,你是想让他们慢慢接受孤的好意,然后再接受孤这个人。行了,就依你的意思办吧。让他们小心些说话,别弄得送个东西还像强人所难,逼迫人的。”
“是!属下明白。”
谁知,饶是唐虎、唐豹一副渔民模样的前去,同人谈得相见恨晚,依旧是无功而返。唐彪看着原封不动退回来的东西,便亲自出马,却也是被对方软软挡回。送东西,人家说无功不受禄,一把匕首不值当道谢,况且,也是侄女儿自己的事情,他们不好代为收受;派人去修房子,人家已经自己动手,干得热火朝天了;再要给李大安排差事,他说就乐意和他爹在太仓湖上自在,否则早就自己应征了。结果,几趟下来,什么好意也没送出,鱼虾倒是拎回了几大篓。
差事不成,唐彪不敢隐瞒不报,只好婉转地回禀池凤卿。
见池凤卿听了事情经过后沉默不语,唐彪劝慰道:“主子,人家虽然什么也没收,却并无不愿领情的样子,还客客气气送了咱们不少鱼虾。属下想,或者李家并非不愿亲近,只是本就安于清贫,骨气使然。再则,他们大约猜出了主子的心思,想着姑娘并非亲闺女,不好擅作主张替姑娘在外落了人情。俗语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们恐怕是不想姑娘在主子面前先就矮了一截。依我说,归根到底,有些事,大概还是姑娘自己说了算的。这倒也并非坏事,总比是人家里的亲长中间为难要好。”
池凤卿问道:“你们可曾言明孤的身份?他们又可曾说过什么‘不敢高攀’之语?”
“属下等不敢冒失,李家如今还只当主子是哪位官家的公子爷。也不曾说过什么不敢高攀的话。哦,那李老爷子还说,上回几位公子回得急,也不曾好好招待,待他家新屋上梁的时候,若是公子们肯赏光,还请前去做客。”
池凤卿这才略略开颜,又问道:“你们去了几次,都没遇上姑娘么?”
“不曾。否则,也不得桩桩好意送不出去了。”
池凤卿摸摸腰间的匕首暗自思量,她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听唐彪的回报,那李家并不拒人千里,自然是因为她默许的。却又不肯收下我一番好意,似近又远。莫非,真像唐彪所说的那样,她是因为彼此家境悬殊,恐怕收了我的东西,自贬身价,叫我看轻了她?难道她已觉出我的心思,却以为我是倚仗财势贪图一时新鲜,疑心我不是真心待她?
“孤要出去走走,你不用跟着。这桩事——,先暂时放一放吧。”池凤卿交代了一声,便出门去了。
唐彪看着马车出府,想起池凤卿念的句子来,也有些郁闷。这一堆东西不过是些平常过日子的用物,还没有“琼瑶”呢,怎的就送不出去呢?
马车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晃,池凤卿隔着车帘东张西望,想着,或许在这茫茫人海中,还会再次的偶然遇见那个一心惦念的人。可惜,街上人来人往,姑娘不少,也有穿红裙的,却都不是那个人。
不知不觉间,马车从东市行到了西市,跨过了长长一条朱雀街。不经意地一抬眼,那家铁匠铺子的旗幡又撞进眼中。
“停!”
车夫听令将马车停在了铺子门前,却见主子久久未动。
池凤卿看着铁匠铺进进出出的人头在出神。她今天会不会来这里?若是见着了,该不该向她解释派人去李家的事?又怎么解释,她才会相信自己并无轻看之意?垂眉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和长长的艳红的绦络穗子,终于移步下了马车。
从正门而入,绕着店堂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