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俊听他说得不像话,当即斥责道:“五弟怎么这样口不择言?对着祖父不用敬称,还说这样不成体统的戏语,半点尊重没有!”
老太爷却浑不介意,不恼反笑道:“你别说他,小五儿这话不错,若真能活个千年可不是个老祸害么?哈哈哈!来来来,老头子不指望祸害千年,借着小五儿这吉言,混个百年善终也就够了!”当即却是满饮了一杯。
赵世俊不懂,其实这上了岁数的老人家,不管是不是英雄虎胆,怕不怕死,打心底里却都是喜听长寿祝语的。姜桐的话,表面虽糙,意思却是极合老爷子心理的。能得这个别扭孙子一句祝福,又兼话里暗指二人同历险难,自比他人显出一份独到亲厚,赵老太爷哪里还有心思计较什么称呼,措词的?早就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赵世俊等人流于表面,只觉老太爷过于纵容姜桐,而那赵世杰在旁却从姜桐的话里听出了纰漏,轻声问道:“什么逢凶化吉的?祖父和五弟在路上遇到什么艰险了?”
老太爷见他心细听出了他意,不欲说白了遇刺一事,便含糊其辞道:“没什么,长途跋涉总免不了碰上些不值当提的小事。不过是遇上了几个短路要钱的小蟊贼,舍了几两银子罢了。不说这个,你们兄弟几个也互相闹闹酒,亲近亲近。无论今儿喝成什么样子,我都不怪你们。”
赵世杰知道老爷子有意避重就轻却越发上了心,不由觉得脚底生出一股寒意,有意无意地扫了两眼同桌的兄弟几个和旁桌的家人。喝了两杯酒,借着去如厕的由头,便逮住了赵朗到角落里细细打听。赵朗不便多言,但因平素同他处得较近,知道他为人如何,搪塞不过就回了句赵家有人没安好心,然后自去回了酒宴。
赵世杰却又捉了赵朗的回话径自琢磨开了。赵朗的话,分明同老爷子说的大相径庭,又是三缄其口模样,定是遇到了什么凶险之事。而且,为什么赵朗说的是赵家有人没安好心,而不是赵家堡有人没安好心?如此一想,不由越发对府中心思各异的众人生了疑,连带着对自己那对始终不忘惦记家主之位的父母也起了戒备。折返酒宴的路上,偏又看见两个厨房里的下人,鬼鬼祟祟不知嘀咕了两句什么又快速的分开,心里越发添了梗阻。
回到酒桌上,众人正喝得兴起,一时劝酒说笑,比之前显得随性和乐了许多。
赵世杰刚刚归座,下人正新端上来一份以香芋泥为料,蛋清为辅,做工极为繁琐的菜,香气郁人,造型精致,惹得众人不吝言词地对那千山暮雪般的佳肴好一番盛赞。赵世俊当即颇为自豪地向姜桐大力推荐,亲自动手挖了最佳的一块,用羹碗装了,将头一份递给了他。赵世杰见此情形,莫名其妙的心里一紧,旋即起身抢先接过。
因赵世杰和姜桐邻座,赵世俊只当他会错了意,看看那只半路被劫,琵琶别抱的羹碗,无语笑笑,重新去盛。偏那赵世杰的同胞亲弟赵世安,一语捅破了窗户纸,笑道:“那是大哥给五弟盛的,二哥也太性急了。”
赵世杰尴尬上脸,含糊回道:“正喝得有些酒燥,见这菜肴爽滑模样便急于拿来润喉。不知是大哥特意给五弟的,失礼了。”说罢却不曾让出,而是自顾自低头吃了一口。
有赵世俊开了个头,众人越发显得亲和起来,相继去给姜桐布菜。谁知,接下来有意无意的,只要是新上的菜肴,总是先落了赵世杰的肚子才轮到老爷子和姜桐品尝。赵世安忍不住悄声笑骂了他一句,说他得了馋痨。其他的人正闹哄哄的来了酒劲,并没有细察出什么不妥,却是惹得老爷子心里起了一丝异样。被劫了碗的赵世俊也看了他两眼,暗自在心底里讽笑了几声。
至于姜桐,对于酒桌上众人的言行举止全然无谓,径自做他的翩翩佳公子,始终淡然无波地面带笑意,冷眼旁观各人或真心、或假意,或明争暗斗的戏码。即便是对那不太言语的赵世泰,也不曾刻意多看两眼。只在临了时,对着赵世杰低语浅笑道:“怎么,你是担心我会被人毒死了?难道就不怕自个儿中毒么?再说,你这么个吃法,即便不会中毒,大概也得撑坏了。呵呵呵......”
赵世杰见被他戳破隐讳,微微一怔,旋即垂眉掩饰道:“五弟想多了。”
姜桐撩撩袍角笑道:“是你想多了。若是选择在家宴中对本公子下手,那人,他就是个傻子。你呀,这么明显地维护本公子,我倒不好意思装糊涂了。不管如何,谢了。只是要奉劝一句,既猜想对方使的是阴招,就不必紧张在面儿上,免得自找麻烦。你这嫡亲嫡出长房的长子——,处境大约比本公子好不到哪里,还是得学会点弯弯绕绕的好呀!君子,未必就不能有心机。”
赵世杰看着他衣衫上的修竹,静默了。
确实如姜桐所讲,家宴上并未有人动手脚。不光如此,酒过三巡,赵家上上下下还齐齐来主桌向老太爷敬酒,大房、二房的男女老幼自然也一并向姜桐示好,将他好一番夸赞。尤其是二夫人,拉着四姑太太,一左一右围着姜桐叽叽呱呱,嘴巴跟抹了蜜似的。
赵朗也领着老太爷的令,拉了一群兄弟来灌姜桐的酒。结果,被姜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