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太太就坐在灶房的烧火凳子上,浑身气的打哆嗦,有心狠狠的把房梁上挂着的半扇猪肉拽下来踏上几脚,又到底舍不得,米缸也不忍心砸散,咸鸡蛋?那缸里冒个泡儿都跟要了老太太的命似的。
说起来,陈老太太还真是善良啊。
“老三,回咱家把板车拉来,叫上你大哥,我估摸着,这么些东西,一趟拉不走,你的气力小……”。
陈大海就跟刚刚打了鸡血似的,瞬间挺直了腰板,大踏步往门外走,还很懂事儿的嘱咐媳妇:“你照管着点咱娘,可别让这群赔——把娘给气着了!”
看看,多么友好仁慈的三叔啊,从来不会亲口称呼侄女们为“赔钱货”。
院子里,阿兰已经被江氏推搡在地上,满脸都是被眼泪糊化的泥巴……
阿穗别的本事没有,咧开大嘴嚎哭还是比较拿手的,而且没忘记一只手拽着阿珠的衣襟,嘟念的都是有关吃食的问题。
“姐——肉啊——饿啊——呜呜——”。
最伶俐的阿草竟然不在院子里,莫非她也跟大姐似的?不,比大姐还要逊的多,她很可耻的做了逃兵!
阿珠出于前世与今身的本能,也咧嘴嚎了几声,然后,就觉出不对劲儿来了。
丫当自己真是十个月大的婴儿呢?跟着起什么哄?咧嘴哭,哭死有用吗?
是的,她现在,口不能辩白讲道理,腿不能直立走路。手不能抡起得力的武器,唯一依仗的小黄,也正在池子里保存体力,本该冬眠的蟒蛇,勉强支撑着不睡着就已经很好了。怎么还能指望它出来斗敌?
阿珠感受到了从骨头缝里透出的无力,衣襟还被一个傻哭着的姐姐死拽着,连爬走都做不到……
江氏的双眼闪着贼光,趁着丈夫还没把板车推来,自己先勤快些,把疯跑的母鸡拢成堆儿。拿绳子捆扎住,免得待会儿耽误工夫。
“婶儿——婶儿!你别——吓唬母鸡,会——真会——少下——好多蛋呢!”
阿兰大姐在成长,目前,她是这个家里年龄最长的一个。没办法再继续看着家庭成员——母鸡们,被来回轰撵。
只不过,她的底气不足的反对语言,再加上跟在江氏身后跌跌撞撞的小身板,完全构成不了半点儿威胁。
“噗——”,江氏一甩手,阿兰就摔了一个“狗吃屎”。
完全不是能应战的对手啊!更何况还傻头傻脑的不知道借助什么武器?
这个时候,傻乎乎的阿穗忽然发飙。松开了拽妹妹衣襟的手,爬起来,一头冲着江氏顶去——
估计。这动作完全出于本能,不需要有什么思想斗争的程序。
因为,紧接着,最小的那个丫头,也四肢着地光速爬行,很快就抱住了江氏刚刚撤出栅栏的一条腿。并且,张嘴咬了下去……
阿兰在栅栏里面拦护着母鸡群。阿穗已经趴在了栅栏上,壮烈的磕出了满嘴鲜血……
反倒是刚刚长了半嘴新牙的阿珠最给力。瞬间就听到了江氏被杀头似的叫声“哎呦——死丫头——赔钱货——松嘴!”
当陈大川赶在王氏和去报信的阿草前面冲进家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极其惨烈的画面。
阿珠的整个身子被江氏的一条腿抬起来,离地足有二寸。
被咬狠了的妇人也急了,一只手掐着阿珠的后肩膀往上提,一只手张开了手掌在大力拍击小豆丁的后背……
满脸鲜血的阿穗还没爬起来,木栅栏的尖刺同时刮破了她的两只手,脸上脏的跟鬼似的阿兰就悬在江氏的后背上,双手去扯江氏行凶的那只手……
这样的画面,似乎很熟悉,又似乎太过陌生。
陈大川嘴里发出“啊哦——”的怪叫,来不及考虑长兄适不适合殴打弟媳妇的问题,奔上前来解救自家的孩子们。
到底是男人,手劲儿大,一巴掌煽回了江氏的两只手,把阿珠抢了过去。
事实上,这个时候,小豆丁完全坚持不住了,牙床早麻木的跟不是自己的似的。
一个巨大的恐怖想法袭上心头,奶奶的,这么发一回飙,该不会——就把咱这半张嘴里的新牙,给全变成往外龇的“龅牙”吧?
那可不值!
“哇——”,小豆丁放声大哭,只觉得这个世界都要昏暗了,今生,也没啥指望了……
陈大川救下来这个,放在地上,再回身去抱起另一个。
王氏,也赶到了。
老宗祠完全变成一个疯狂的战场,王秀娥最近吃得好睡的香,又始终坚持着体力劳动,那浑身的劲儿跟使不败似的,江氏立刻节节败退,嘴里猫哭鬼嚎的叫着“娘——娘哎——娘——”。
陈老太太其实早坐不住了,她思谋着江氏自己对付四个毛丫头完全没问题,自己也勤快些,先把肉盆子挪出橱柜,又纠结于——要不要连同新橱柜一块儿带回老宅儿?
听到外面的形势巨变,抓了满手油的老太太才姗姗走出灶房,一眼瞧去,震惊的程度,不亚于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