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觉得鼻头微热,忙转过了头,向身后胡乱地摆手,“还不穿好衣裳!”他自己疾步去了外屋。
容昭笑容深深,飞快地披上一件丝缎外袍,拿腰带一裹,然后下了地到外屋来到秦瑄身边。
外屋也已经灯火通明,内侍都退到了外面,宫女们在玲珑的带领下各司其职,放热水,提食盒,一通忙乱后,才退了出去,离去前,玲珑喜滋滋地朝容昭笑。
秦瑄生怕这丫头继续作弄他,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见她包裹得严严实实,方才松了口气,正眼看向对方,“真是,被朕惯得越来越胆大无忌了!”虽是训斥的意思,无奈语气太温柔,完全没达到应有的效果。
容昭不理他的虚张声势,拽着他的袖子,“您先去洗一洗吧,瞧您这一头汗!”
秦瑄顺着她的力道去了里间,偌大的浴桶摆在当中,里面热气缭绕,边上放着一小桶滚热的水,容昭将他送进去后,眨了眨眼,“需要嫔妾伺候吗?”
秦瑄瞪了她一眼,“还不去换李连海进来!”
容昭笑着出去将李连海叫了进去,她伸手将食盒摆开,几样粥菜十分清淡,完全是秦瑄的口味。
这一晚,两人相处时,仿佛有什么发生了变化,原先还有些许隔膜的感觉,如今却融合得浑然一体,分外温馨。
第二日,兮云堂的皇贵妃早早便因为晨呕闹得不得安宁,好容易才止住了,懒懒地梳洗完,正要用膳时,忽然想起来,扭头向刘嬷嬷道,“对了,昨晚皇上去了欣宝林那里,你记得叫九州胜景那边将皇上的衣裳给送过去,欣宝林那里肯定没有给皇上准备衣服,另外,吃的也从这边给送去,万不能怠慢了皇上。”
刘嬷嬷嘴唇微微挪动了下,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可是看到主子因为晨呕到现在还是苍白无血色的面庞,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点头道,“奴婢先伺候娘娘用膳,娘娘也莫操心别人,如今什么事也没有您腹中的小皇子重要啊!”
用完膳,天光才将将放亮,刘嬷嬷便被皇贵妃赶去办事儿了,刘嬷嬷冲伺候皇贵妃的清月使了半天眼色,也不知道对方看懂没有,她又不敢明说,只好无奈地离开了。
皇贵妃照例要在兮云堂的花园里转转,扶着清月的手,转着转着,忽然道,“那欣宝林也是不像话的,昨夜既然伺候了皇上,今儿早上便应该来本宫这里敬茶才是,虽说是在行宫里,规矩不那么严谨,可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才是,否则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以后敬事房那边该怎么记呢?”
清月犹豫了一下,她是压根没看懂刘嬷嬷对她使的什么眼色,再说她也不愿意事事都听从刘嬷嬷的,她是内务府出身,和刘嬷嬷这个皇贵妃的陪嫁可不是一路人,平时被刘嬷嬷压着出不了头就罢了,有机会在皇贵妃面前露脸她当然不会放过。
听皇贵妃的口气,似乎还不知道皇上昨晚的行踪,显然是让刘嬷嬷这老货私自瞒了,可这老货也不想想,这宫里还能存得住什么秘密,她能瞒皇贵妃多久?
越早知道真相,越早让皇贵妃明白那个璟婕妤的分量,不再轻易去招惹对方,对他们景仁宫来说,才是最有利的选择。
清月忖着皇贵妃心情还好,精神也不错,不至于一点承受力都没有,便将皇上去了欣宝林处,坐了半刻钟不到,便神情不愉地离开,回了九州胜景,慢慢字斟句酌地说了,“……等咱们的人知道消息时,皇上已经回来了,后殿那边喧哗了一阵子,后来便安静了。”
皇贵妃怔怔地站在原处,心里只觉得凉飕飕的——表哥,表哥他动真心了……
三日后,皇上便下令回京,整个行宫顿时忙碌起来,不仅仅是后宫中的女人们,还有前朝那些随着秦瑄搬迁至此的临时办公处,朝廷百官们同样是忙得脚不沾地。
大臣们由一支禁卫军护送前行一步回京,剩下的禁卫军和御前侍卫护送皇上一行。
回京的车驾煊煊赫赫,这次因为准备充分,容昭便拥有了自己的马车,被玲珑捯饬得舒舒服服,边边角角都拿棉絮和缎子裹了,几个又大又松软的软枕散在里面,一张固定的小茶几,茶几下的抽屉塞了满满当当的点心,马车门口还固定了一个袖珍炉子,专门用来烧茶。
在登上马车的一刹那,容昭忽地心有所感,回头看去,正好和张妙的视线对上,两人相视一笑,各自放下了车帘。
有什么东西变了,又有什么东西从未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