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泽在自己父亲教导下,素来刻意持重并以此为傲,此刻受月夕奉承,更觉自己确然是位十足的正人君子,不由自主嘴角抽动微微一笑。
他却不知道,月夕的心里,此刻突然又想起了那个偷偷看她沐浴更衣的梁上君子。
她想着想着,便又红了脸,伸出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又轻轻捂住双颊,滚烫的便好似火焰一般。
范泽见她含羞带怯,只当她是与自己初见,露出了女儿娇态,心中难免微微一动。可他极快便回过神来,清嗽了一声。月夕笑道:“卫尉要搜,便请自便,月儿绝不敢打扰。”说着,便将自己坐到了席榻上,用梳子缓缓梳理着自己的长发。
范泽一颔首,便四处查看。月夕这寝殿,她一年也住不了几日,所以也未叫人精心布置,除了点缀着红绡,其他处处都是空荡辽阔。范泽自进来后便已经心中有数,特地查看了屏风之后和几个柜子,都是空空如也。
再抬头一看,这寝殿的梁上被红绡半遮半掩,暗角颇多,最适合藏人。他微一沉吟,便要跃上梁去。
只要他上到梁上,赵括便立刻要被发现,逃脱不掉。月夕心中一慌,手里一紧,象牙梳子上的齿子深深扎到了手里。她惊呼了一声,沾着鲜血的梳子便落到了地上。
范泽正要跃起,闻声又蹿了回来,问道:“姑娘,怎么了?”
月夕眼中含泪,举起右手,哀声道:“这梳子上的齿子锋利,扎到了我的手了。”范泽低头一看,月夕的右手上果然扎了两个细细的小孔。鲜血渗出。他忙问道:“可有金疮药么?”
月夕摊着手摇着头,左手四处去寻帕子来包扎伤口。范泽眼尖,又见到她的左手上另有几道疤痕。更是诧异:“你这手上……”
月夕咬着唇,低声道:“卫尉难道不晓得么?月儿要为秦王爷爷效力。这一点伤痕又算得了什么?”
自范睢在秦王授意下提亲,范泽也对月夕的事情多有所闻,想到她一个春华正茂的美丽女子,却日日置身于金戈铁马之中,又想到这女子将来或许便是自己的妻子,他心中确然有些唏嘘。
月夕摸遍席榻上,也寻不到帕子,不由得泄气道:“算了。不过是两个小印子,又有什么要紧。”
范泽劝道:“一点小伤不碍事,姑娘不必惊慌。”
月夕被他一劝,反而又慌张了起来:“你瞧,还在流血。卫尉,你说它可会留下疤痕么?”月夕哀求道:“你帮我叫吕盈,让她为我寻帕子和金疮药来。”
范泽踌躇着瞟了一眼梁上,心中有些恻然,柔声道:“小印子而已,日后慢慢便好了。”月夕却急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我这左手。是没法子的事情。如今连这右手都……若再多一条疤痕,我索性不要见人了……”
范泽扫了一眼她摊开的手。她衣袖滑到了手肘处,露出的手臂光滑如玉。却有两道鲜红的印子扎在右手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心中亦替月夕不忍,起身出了门去,高声吩咐道:“姑娘的手受了伤,去拿些纱布与金疮药来”。
靳韦守在外面,见他出来,双眉一皱瞥了里面一眼。范泽顿时醒悟过来,回身急急一掌拍开门扇。两三步蹿到了梁上,四处搜寻。连一个人影子都没有见到。
他再朝席榻上看去,月夕已然不在了。他微微吃惊。再转目一看,月夕正站在屏风之后的浴桶旁,背对着他,面对着墙角,刚脱下了白色裙子,搭在一旁,下身套着一件宫裙,上身却只着了一件亵衣,手中拿着一件宫衣正要换上,乌黑的秀发遮住了她一半背,露出了洁白幼滑的肩膀和胳膊,曲线毕露。
她听到动静,立刻大叫了一声,不敢转过身来,用手中宫衣捂住了自己的脸,高呼道:“卫尉,你怎可这样无礼?”
她气苦叫道:“我方才以为你是正人君子,才对你不加防备。原来你也是表面正经内里荒唐。我……我要告诉秦王爷爷,叫他好好的治一治你。”
范泽在梁上见她全身晶莹洁白,一看之下,难免有些血脉贲张,但随即想起月夕的身份与此刻自己的要事,顿时收敛了心神。他生性谨慎,又在梁上上上下下环顾了一周,才跃下了,高声道:“在下追捕赵国细作,一时情急,得罪了姑娘,还请姑娘莫要见怪。来日方长,在下再好好向姑娘赔罪。”
他迈出寝殿,特意闭上门,对着靳韦摇了摇头,领着众人出了宫去。
月夕听到他说来日方长,不禁冷笑了一声,听得外面脚步四散,又听到吕盈欢快地叫道:“月儿,他们都走了。”
月夕这才吁了一口气,高声道:“我晓得了,你忙去罢。”
“好,我去送卫尉。”吕盈声音中都多了一分轻快与调笑。月夕凝神倾听,外面果然再无动静,忙转过了身子,低声道:“还不起来。”
只见她的身后,裙子轻轻掀开,赵括站起了身。
他趁着范泽出门之时,便下了柱梁,躲在了屏风之后,月夕假装换宫裙,站在他的面前,恰好遮住了他。也亏得范泽对月夕不熟,想不到月夕会帮细作遮掩,若是靳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