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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明月两相望(1 / 2)

白起神色冷然:“当年宣太后派了多少人去查这件事情,都没有结果,如今事隔多年,早已线索全无了。”他苦笑道:“老夫当年,是壮心太甚。只当能以一己之力踏平六国,如今却落得病痛缠身……”

“爷爷修养一阵便好了,只当作自己是老骥伏枥。”月夕安慰道,“王恪说,已经为爷爷在灞桥边上,修筑了一所小茅屋。爷爷便去那里好好休养一阵。等病好了,月儿与爷爷一同,再战天下。”

莫要在这里,以姜桂之性,强自与烈日相抗。

白起微微举起左手,想要去抚月夕的秀发。那手悬在空中半晌,轻轻落下,一拍月夕的肩膀。他扶起了月夕,傲然而笑:“我白起虽只有这一个孙女,却是巾帼不让须眉。很好,很好。”

“爷爷,月儿要走了。”月夕听得爷爷这样赞他,心中激动,又拜伏在地。

“去吧。”白起缓缓点头。月夕三拜起身,慢慢走到了院门前。

“月儿……”白起忽然唤道。

“爷爷?”月夕回过头。

白起义手勉强撑着地,站了起来。他到了月夕面前,双目慈爱地凝视着她,许久才抓住她的手,轻轻拍了一下:“万事小心,爷爷只有你一个孙女了。”

“爷爷……”月夕顿时热泪盈眶,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白起,轻声道,“爷爷,靳韦是我的小师兄。爷爷放心听他诊治,他绝不会伤害爷爷的。”

暂时卸下了重任的爷爷,那慈爱的双目,与福伯多么相似。那尘世的祖孙之情,她从前固然是从未体会过,可今时今日,又怎么能说不懂?

月夕笑着抹去了眼泪,转身出了院门。王恪在门外,朝白起恭敬行礼,为他闭上院门,跟在月夕身后匆匆而去。

白起看着月夕的背影,眼睛里也不禁有了泪光。

他一生中,唯有两个遗憾。

一是独子与媳妇被人莫名杀死。可无论如何,如今他却有了一个如此美丽,如此值得自己骄傲的孙女。

而另一个叫秦国大出天下的心愿呢,难道真的再不能实现了么?

※※※※※

上党战况,秦军的状态只能用“停滞不前”四字形容。

左庶长王龁四月进兵围上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取上党。由于实力悬殊,赵国华阳君冯亭虽坚守了足足两月,可终于还是让上党陷落于秦国之手。而此时赵王方从北部召回廉颇,拜为上将,率兵十万来援上党。

廉颇直接去了上党一侧的长平。他的策略很简单,长平是上党郡乃至邯郸交通襟喉和战略屏障。长平之势,便于坚守,而不易强攻。他是想借山陵河谷的依凭,固守长平。

只要守住了长平,便是守住了邯郸。

王龁也立刻分军进攻长平。赵军初战失利,先有两名都尉和三四万赵兵阵亡。六月末,月夕与王恪带了关中十万精锐增援。两处合兵,王龁一鼓作气,乘胜再攻长平。他以司马梗与月夕搭档,攻赵国都尉城和故谷城;另以张唐率兵攻西垒壁。

转眼七月,秋声一至,山木萧萧。赵国两战皆败,前前后后一共阵亡了六名都尉。廉颇干脆高筑深沟高垒,避而不战。

他行军持重,意图疲惫秦军,秦军也无可奈何。秦赵至此僵持不下。

十月深秋,秦王见长平战事再无进展,便召月夕与王恪回咸阳,在灞上大营重整飞鹰锐士,将这原本只做护卫秦王用的骑军侍卫团,扩充至五千人,日夜操练,以备不时之需。

秦国朝野之中,人人都晓得,左庶长王龁帐下强将如云,除开张唐司马梗不说,还有王陵与蒙骜等,都是战功彪炳。其中还有一人,名唤白子服,人虽孱弱,骑术却出神入化,犹擅奇战制胜,常于出其不意间,轻兵杀敌。可他除了在长平和灞上大营,平时深居简出,无人晓得他的去向。

只有那么几人才晓得,那个叫白子服的瘦弱小子,偶尔在深夜,会回到咸阳宫殿中。在那座红绡飘扬的宣华宫,卸下盔甲,露出那白衫青带难掩的霞光丽彩。

她会孤身倚在柱上,与明月两两相望,淡淡而笑。

她是个姑娘家,乔装成男子要改名换姓,不愿露出本家姓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天底下有那么多好听的名字,她为何要单单唤自己做白子服呢?

或者只有天上的月儿知道,是那一夜大梁城的深巷中,它曾瞧见了一名青衫男子,以她的青丝带,在朱亥面前,护住了她。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他的姓名:

“在下赵子服,邯郸城内无名小辈……”

※※※※※

时至十月末,秋之为气本就悲人,而这几夜的西风更是劲厉肃杀。

咸阳城里,风不息地吹,草木摇落。咸阳宫殿里的梧桐,也都先后全部凋零了。疏桐缺月,隔着红绡,静静地窥探宣华宫内的人。

里面有一个年轻的姑娘,方自灞上的秦军大营回来。刚刚除下一身的戎装,换上了她惯穿的白色裙子。

她很累,却难以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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