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括瞧着月夕,微微叹气:“信陵君大德,竟不顾安危,前来上党。在下实在佩服。”
冯亭亦朝信陵君拱手施礼,平原君却只是摸着自己的短须笑着。冯亭又道:“可待我到了上党,才发现靳韦曾去过邯郸。”
他本已略略平静了些,这时又激动起来:“若他只是去向赵国求援,我冯亭无话可说,还要对他感恩戴德。可他竟然以韩王的名义,将我上党一十七邑送给了赵国,这……这还罢了……”
“我以此事询问靳蘣父子,他矢口否认。可被我在靳蘣的鞋子中,搜出了他俩父子串谋秦国的书信,我一怒之下,便杀了靳蘣……”
“什么?”众人齐齐吃了一惊。月夕转过身来,缓声道:“冯郡守,你莫不是胡说的么?靳蘣若私通秦国,何必叫我小师兄去赵国求援?”
“在下绝无虚言,靳蘣通秦的书信在此,诸位请看……”冯亭从袖中取出一份帛布,递了过来。月夕正想取信,信陵君一扬手,却先一步接到了手中。他匆匆一阅,转手递给了平原君,平原君又转给了赵括,赵括却不再递给月夕,就手还给了冯亭。三人看完,面色都有些凝重。
靳蘣身为韩臣却通秦卖国,其子靳韦又送上党于赵国,冯亭向魏国求援,赵国却派了平原君和赵括来接收上党。而秦国一旦拿不下上党,又岂肯善罢甘休?这小小的一个上党,眼下却将四国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
“冯郡守就是因此才捉了我小师兄么?”月夕见众人都不出声,虽未见到书信,该是确有其事,便又冷冷问道。
“他与靳蘣出卖上党。靳蘣已死,我自然要向他问个清楚。”冯亭道,“可方才这位姑娘偷入郡守府,还另有刺客将靳韦劫走了,眼下没了人对证……”他话里特地将月夕和刺客分了开,想是感慕信陵君的恩德,刻意为月夕开脱。
“对对,方才我们过来的时候,那几个刺客与姑娘正相谈甚欢,莫非与姑娘是旧识?”平原君随口便也问道。只是他这话,却又将月夕和刺客扯到了一起。
自他坐了下来,便如墙头草一般,旁人说了什么,他便随着问上一句,仿佛一点主意都没有,可每一句都含着深意,每一句都似有所指。
月夕明明记得方才救人之时,平原君根本未在跟前,可眼下却说看见自己与刺客相谈。他询问月夕的身份是假,其实只是怕信魏国与他相争上党是真。将月夕与刺客扯上关系,便是扯上了信陵君,魏国便失了几分底气。
她清楚平原君的心思,只淡淡一笑,再不说话。果然便听到信陵君笑道:“我这侄女年幼不懂事,不分青红皂白便动起手来,其中只怕有误会。”
平原君嘿嘿笑着摆手,正想说话。赵括却扬声道:“今夜我遇到这位姑娘时,她正与捉走靳韦的刺客过招。是在下莽撞,误以为姑娘是贼人,才动起手来。”
平原君闻言一怔,信陵君却微笑道:“月儿一向刁蛮,常常稀里糊涂做错了事情也不晓得。月儿……”
他顺水推舟,招呼月夕过来:“月儿,你冲撞了赵将军。赵将军不曾怪罪你,还为你出言解释,还不向赵将军行礼赔罪。”
月夕抬起头,瞧着赵括。他的脸上又是那样懒洋洋地笑着,这厅堂中波涛暗涌,他却似根本没有瞧上一眼,只是回望着月夕,坐直了身体,正等着她向他行礼赔罪。
他真要自己赔罪么?还是在捉弄自己?
他不是晓得自己有一副倔脾气么?他不是一向会哄着自己么?为何此刻要这样来捉弄自己?
还是瞧见了自己在他面前低头,他才欢喜么?
“月儿……”信陵君又和声催促道。他声音柔和,月夕却不能不听。
她强忍下了一肚子的不欢喜,上前两步,两手合拢,屈膝低头,行了一个揖礼。一起身,却狠狠地瞪了赵括一眼。可这样轻颦薄怨,却越为她增添了几分韵致。
平原君顿时又哈哈大笑,站起来拍着赵括的肩膀,对着冯亭与信陵君笑道:“这小子一贯怜香惜玉,最见不得姑娘家受委屈。不过他眼下这一番好意,看起来这小姑娘没领情!”
他这话不啻于火上浇油,月夕心中顿时又莫名其妙地恼怒了几分。
“公子……”赵括对着平原君,苦笑地起了身。
“咳!你总叫我公子,”平原君大笑道,“你该称呼我岳丈……咦,月儿姑娘,你……”他愣了一下,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到月夕脸上气鼓鼓的,推开了门。
谁都晓得年轻的姑娘一发脾气,便会不顾一切地跑出去,堂内四人立刻都将目光集中在了门前。可月夕又停下了脚步,缓缓地转过身来,笑道:“原来这位赵将军是平原君的乘龙快婿么?”
“正是,”平原君笑道,“马服君在时,为小女玥儿与括儿定了亲,后来老将军故去,括儿须守孝三年。等到孝期一满……”
他忽而又讶声道:“哎呀,姑娘名字也叫月儿,和我那玥儿倒像是同名。”
“我怎敢与平原君的玥公主同名,不怕折了福么?”月夕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