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尧安排士兵每2小时轮流站岗,其他人上午打扫自己的个人卫生,清洗衣物。又回到房间里对泊菡说:“今天你别的不要做,给你父母写封信吧。不过我有要求,一是不要提基隆,二是不能写给楚舜,三是也不要提我。如果你能做到,我就帮你把这封信寄回上海。否则,你自己知道结果!”
这消息对于泊菡而言真是天大的惊喜,一时心神激荡,对楚尧还有一点点感激,只能呆呆地望着他。楚尧急忙把目光一转,收回差点溢出的怜惜,留下纸笔,转身离去。
泊菡一个人静静地跪坐在矮桌前,拧开楚尧的自来水笔,在信纸上写下“父母大人见字如晤……”便泪水涟涟,一滴一滴浸湿信纸,只好丢了重写,一连重写多张,都是泪痕湿透,写无可写。只好干脆伏地好好痛哭一场,觉得心里不那么压抑了,再次拿起纸笔,重新写下:“父母大人见字如晤:不孝女菡在远方百拜顿首。自前一别,已有多日,儿无一日不思念父母兄姐,无一日不哭断衷肠。只可惜天涯阻绝,儿暂不能回到父母膝下,唯愿父母勿以儿为念,身体康健,万福永安,兄姐一切顺利,家庭幸福欢乐。儿目前一切均好,父母勿须挂怀。另:请转告楚舜,今生缘分已断,愿他照顾好念念,来世结草衔环,报答他的恩情。”云云。信上泪迹斑驳,尤其写至楚舜一语,几乎看不出是什么字,只有团团蓝黑色的墨迹。写完已到午饭时间,还是小冉送来饭菜,楚尧回到屋里,泊菡默默地将折好的信纸递给他,然后伏案痛哭,楚尧也脸色沉重,看了信后一言不发,内心的歉疚却是泊菡看不到的。
泊菡因为伤心没有吃饭,楚尧也没有劝她。小冉过来收拾了饭桌后,还送来上午洗好的衣物。原来上午泊菡写信的时间里,楚尧已将他和泊菡的换洗衣物洗好晒干。楚尧默默地将衣物叠好挂好。又抽出被褥,抱泊菡躺下,盖上被子,留下她一人静静地伤心。
下午无事,泊菡在那群士兵读书学习的声音中哭了又睡,睡睡又哭醒了。
傍晚时,照像师傅送来了照片,泊菡就听到外面一片喧哗嘻笑,大家互相嘲笑对方照像时的傻样,唯独对长官太太以及夫妇俩人的照片众口一词,认为漂亮得不得了。
笑声渐散,一会楚尧推门而入,把泊菡叫醒,递给她看照片,泊菡透过哭肿的眼睛看见自己眉目如水,笑意盈盈,根本不像个被人抢拐的小媳妇,伸手就要抢来撕掉,而楚尧却想预知道她要做什么似的,一下子将照片挥远,说道:“你笑是说明过得还好,难道你要扮成难民的样子让他们焦急是不是?!”泊菡无力辩驳,只能由了他去。
这一夜,泊菡依然时断时续地抽泣,楚尧也几乎难以成眠。
第二天一早,楚尧拿了泊菡的信,又取了士兵们给的一些家信,去到基隆街上寄信。他找到一家饭店,借了他们的桌子,也取出信纸水笔,倚马千言,也写了一封长信给张燿夫妇。走出去去找军中的信使,却发现街上涌来的难民更多了,大家的脸色更加愁苦苍白,不用问,政府一定吃了败仗,说不定河南山东江苏安徽的大片土地,已经变了颜色。
(半月后,张燿突然收到有人悄悄投递的书信,抽开一看,竟然是泊菡写来。这二十多天张楚两家五内俱焚,几乎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在报上也悬了赏金,海底都能捞上针来也没有找到泊菡,只知道那个老董来路神秘,根本不是寻常的车夫。大家都在暗地猜着是不是老董见财起意,杀了泊菡?!只有楚舜坚决不信,发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信不看还好,一看张燿几乎气撅了过去:最外面的一封信龙飞凤舞,字迹潇洒,抬头就口称岳父母大人,张燿纳闷,再一翻落款,竟是楚尧!信上称泊菡多年前就爱慕于他,可惜因他忙于战事,无暇顾及儿女私情,直到泊菡嫁到楚家,两人才有机会相处,日久生情,似乎暗示泊菡不安于室,引诱了他楚尧,俩人不得已私奔在外。又说日后还抱着外孙腆颜请求岳父岳母谅解,好似泊菡又已有孕在身似的……其言辞之恳切,文采之精彩,连饱读诗书的张燿都在心中点了个赞!!再翻出泊菡的信,越看越像遮遮掩掩,还护着楚尧,不愿提他的名字,张燿气得是浑身发抖!定睛一看随信寄到的两张照片,那泊菡笑得和潘金莲没啥不同,俩人的合影,也是泊菡喜乐满面,而楚尧面带无奈,似有苦衷。
张燿全身发抖,将信和照片扔在张太太面前,怒道:“你看看,你看看,你怎么教养出这么个好女儿?!你还让我有什么脸出门见人?!”张太太不知所以,拿起照片一看,一张是她的心肝宝贝泊菡,一张是泊菡和楚尧花树下的合影,倒似神仙眷侣,十分合衬。一边掉眼泪一边说:“难怪上次分手,心里就突突地难受,眼泪想止都止不住,原来菡儿你做了这等害羞的事,你让我们怎么再见楚舜和我的宝贝外孙念念啊!”回过头来就和张燿吵道:“就怪你非要把楚舜塞给泊菡,不然楚尧成了我们女婿,不就没有今天的丑事了吗?!”张燿气得跳脚:“你还好意思说我,菡儿对人家上了心你都傻傻的不知道!”张太太也一蹦三尺:“你也天天在家,我看不出来,难道你也没长眼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