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烧好了没有,你他娘的,烧个水都这样艰难。要是到前线打仗去,敌人都把你的头给砍掉了,你还在嚷嚷着不公平,不公平!我还没有喊一二三开始呢,你怎么上来就砍头!不行,咱们重来!”咱还在暗自庆幸,肥婆又在里间嚎叫上了。
一大桶洋溢着沸气的热水,咱拎得摇摇晃晃,龇牙咧嘴的,可要了咱的小命啊!咱哪辈子出过这样的苦力,洋鬼子没有见着,却弄这儿给肥婆烧洗澡水,刮屎尿片子,说出去,那些光肚子朋友嗤笑还是小事,咱怎么向咱娘交待呢,咱能说:“娘啊,儿子这一去洋鬼子是没有见着,肥婆倒是看见了一个,那那那……都比你的大得多!”
浴桶的底座太高了,大约就为了高个的女仆准备的,就是高个的女仆咱也很是怀疑,她要顺顺当当地将这老沉老沉的木桶举过头顶倒在这浴桶里也不是多容易的事情。这劳什子沉重的木桶对于咱一个没有长成的小男人,几十斤重的重量咱拎着实在出了姥姥力了,要是每走一步咱不喘上一口大气的话,咱实在走不得向前。
放下最后一桶水的刹那,咱几乎就要瘫倒在地了,连睁眼的力气几乎都没有了。模模糊糊中,咱似乎看见一大坨一大坨的肥肉块子在往浴缸里慢腾腾地丢。咱也不用在意,抓紧时间席地睡个安稳觉也好,管她什么肥肉也好,嫩肉也好,都与咱有什么关系呢?咱还不是最奢好于此事的年岁,不要说这肥嘟嘟的蠢物,就是鲜嫩的柳条似的尤物与咱也没有太多牵扯。
咱那个困顿啊,真正是眼皮都撩拔不开直接就呼呼大睡的那种困倦。就是大夏天的,谁把滚热滚热的一壶无情开水浇在咱的头上,大冬天的,谁把咱丢在刺骨的冰湖里要咱冬泳,咱也不会有多大反应的困顿。何况这蠢物憨大憨大,都赶上庞大固埃了,咱的小胳臂小榫子的,咱抓挪得动吗?
没有底气的咱昏昏欲睡了——还是抓紧时间睡几睡才好,谁知道这变态的家伙接下来怎样收拾咱呢,咱可不想正抱着那个小崽崽无聊地踱着来回步的时候,咱困倦得把小崽崽狠狠丢在火炕里,咱自己趴那儿呼呼大睡。真要那样,咱这个生而为人的臭皮囊算是彻底给交在肥婆这儿了。
那边的水声潺潺,呼啦呼啦地就在咱的不远处和咱较劲,似乎还有澡巾和什么肥腻的东西发生直接联系时的咯叽咯叽声。真要放在平时,正处在懵懵懂懂年纪的咱少不得按捺不住咱的偷窥理念,往那边看上一眼,再看上一眼,也许咱会看得面红耳赤,心弦高企,或者顾不得这肥婆的欲迎还拒的反对,就在热气腾腾的浴桶里和肥婆一起完成了咱的人生第一次。
可是,咱实在太困顿了,困顿的咱甚至不敢和自己客气一番:“睡吧,睡吧,再睡会儿吧!”咱直接就呼呼大睡了,连个小小的春梦就没有机会做——尽管旁边有木头人春梦的对象正火辣辣地无遮无拦地洗着光彩浴。
“你过来!”当那声温柔有加的喊叫将咱从昏沉沉的睡梦中叫醒的当口,咱才肃然发觉,咱奢睡的口水差不多已经成飞流直下的小小溪水了,有几滴调皮的都和大地妈妈深深融为一体了。不过,咱多少还是确信,这叫声不是为咱,咱这猪猡儿值得人家为咱敞开心扉甜甜地叫一叫吗?
“我是在叫你呢,怎么还不赶紧过来!是不是等着我去请你才行呢?”这肥婆真有这样温顺的时候吗?咱真的很是怀疑,就是她伺候起跨马扬刀的将军来,也不会有啥温柔本色的。可人家现在居然对咱就是温柔有加,就是那声近乎恫吓的厉声叫喊,也是甜腻腻的成分居多——有四个加号,近乎小夫妻打情骂俏的亲热状态吧。
咱终于明白了,在这间高大威武飞檐走兽殷殷看护的瓦房里,活着的人,似乎只有我和肥婆两个,至于那个连咿呀学语都不会的小不点儿,还能算个人人吗?肥婆依旧没有指名,但比指名更加确定地告诉咱:“喂,我喊的就是你,你快快过来吗!”
环顾左右而言他,刚刚敞开的房门怎么会被谁轻轻在身后掩上了,咱的退路咱的逃跑一途真的彻底断送了!咱唯一的生路,就在于这眼前的肥婆了,咱战战兢兢地向肥婆极不情愿地靠拢,不,应该叫向白浓浓的肥肉坨子靠拢。咱迷离的眼前,哪里有旁物,只有这白浓浓的肥肉离咱最近,甚至连那些肥肥的皮肉褶皱咱都看得明晰无误了。我都真不明白了,同样身为水水做的女人,咱娘浑身细皮嫩肉的,从里到外都水嫩水嫩的,不要掐,似乎都能渗出许多的汁水出来。这肥婆,也不晓得是嘛子东西长大的,瞧身上那一个肉多啊,简直就是脂肪堆着脂肪,肥肉套着肥肉,送到砂锅边,那些缺吃少喝的奴隶们最稀罕了,止不住连牙齿都要笑掉了:“哎呦,真是好多的肉!吃一口满嘴流油啊!”
不晓得因为什么,或者没有彻底考虑好,或许还有几分异样的羞涩成分在里面吧,这肥婆虽然再三再四地给咱发号施令,可惜对着咱的,始终都是那个飞机跑道似的脊背,咱看不到那个平板的前面,那独一无二的硕峰究竟有着怎样让人目瞪口呆的惊天效果?
“来,帮我搓搓背。”咱真的没有听错,这活着的肥婆果然在对着活着的咱下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