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哥救命,救命啊甘哥!”那夜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这家伙的睡相太差了,我刚刚惴惴不安地挨着他的小肩膀睡着——这么冷的天,睡在这样等同于野外的小桥下面,你让我一个人光棍似的睡着,明早你就等着捡冰棍去卖吧。这家伙的小胳臂就恰好伸了过来,不偏不倚正枕压在我前心正中有着两个小黑豆豆的所在。
我那个羞啊——你是我什么人,上来就夺我的关键地带,你虽然有妈生没妈养,总不能这样连起码的教养也没有吧。圣人不是曾经曰过,人没教养,不啻于两条腿的禽兽。别的大小道理你知不知道没有多大关系,这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相比你总应该知道些吧。当着我的面撒你的丫丫子,咱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不知者不为罪吗。小腿拿我没有发育的前心做枕头,咱也可以谅解了。惟独你让我最不放心的事情居然是那样的——
你这家伙枕了我的前心,一双乌黑乌黑的小黑爪还在我的身上各处乱游,口里还不住嘀嘀咕咕着:“我说兄弟,你越看越长得像个女人,到底是不是女人呢?要不叫剥了衣裤俺瞧瞧!”
我又羞又急地拨拉去了那咸猪手——女人天生就是一种懂得自我保护的动物,虽然我这动物还处在萌芽期。一旦这咸猪手越过我设定的底线,想要摸摸索索解开我的内衣扣子,我准将这咸猪手打回他的老家去。
可是,这咸猪手并不老实,总是坚定地去而复返,还带着变本加厉的呢喃:“兄弟,你绝对是个女人。哥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了,什么形形色色的人物没有见过,男人没有你这样扭捏羞答答的,说话就带着脸红!”
不等我辩解,这家伙立刻坏坏地再次派出了丑陋的小嘴儿:“女人嘛,叫哥亲一口。不要躲吗,哥也是第一次亲个女人。咱俩都是第一次,也就彼此彼此了!”
我那个惊涑啊,浑身的冷汗又一次洒遍全身——我的第一吻就这样被剥夺了吗?还在这样龌龊的暗夜的土桥下,还是被这样几月都未曾清洗过的邋遢小黑嘴儿对象偷袭了。我那个羞臊啊,连立刻跳在身边的小河沟里淹死的想法都有。
“算了,算了,知道你的秘密就行了,俺也不是特别想亲你。男人女人那样乱亲,哥才不习惯呢。哥还是喜欢保持我的第一次,哥睡了!”这家伙的种种表现,我实在怀疑这家伙压根就没有睡着,只有没心没肺的猪头,才那样倒头就能睡下,还打着轻微的鼾声。
这家伙的一顿吵闹,咱自然睡不着了——要是你身为女人,身边睡个不安好心的坏种男人,而且这坏种男人还把猪头占压在你的关键前心上,你能睡得着吗?睡着的时候,你不怕那咸猪手趁机发难,占了你的便宜你还连声说好。
不晓得什么时候,咱总算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简单的盹儿。连着几日的提心吊胆,几番来往奔波逃难,咱的觉就没有睡好过,咱再不睡觉能行吗?就是个铁的机器人,也还需要上些高级润滑油磨合好了再又一次出发行动的。
也许,刚刚睡着吧。就听见无数的贼兵呐喊着向我冲来,得得得的马蹄声清脆而恐怖,瞬息之间就来到了我的面前,为首的家伙青面獠牙,都赶上黑白无常的面目了。长长的舌头血红血红的,比谁家拴住狂野耕牛的缰绳都粗,那舌头居然还能发光,还能打结,还能当皮鞭挥舞。梦见的时候,这粗粝的皮鞭正呼呼闪着猎猎狂风奔向咱,想护犊子的娘亲都被一跟头抽在三五丈开外了。
“妈呀,谁来救我?”我直唬得目定口呆了,双腿比灌了铅包还沉重,想要挪动一寸都举步维艰了。惊恐至极的我,只有大瞪着眼瞳仁叫救命的资历了,可是,谁来救我?咱爹早给贼兵抹了脖子,兄弟多是多,有几个没有到那边呢?咱亲亲的娘亲远在塞外,不知道是死是活。对咱有过救命之恩的老婆婆远在山的那一边,不知道是不是也被县老爷给诬害了?不要用脚趾头,咱就知道,眼前能救咱一个紧急的,只有这个刚刚有过一面之缘的甘哥了。
于是咱就拼命地喊救命:“甘哥救命!甘哥救命!”捎带着咱也没命挣扎,也就于黑夜中睁开恐惧的眼睛。哪里有敌兵,石桥外面的黑天上没心没肺的星星才不管人间的苦和难,人间该怎样和邻居打情骂俏,还那样谈笑风生。瞧那风骚的眼睛,每一粒都写满无限的挑逗和魅惑。淡淡的月亮仿佛一位被女人搔摩惯了的大财主,总在疲倦地眨着无神的眼睛:“都是些人造有余的美女,说来道去都一个汤头,有什么玩头?”
“得得得……”有松缓的马蹄声自远而近了,我一个激灵就要拔腿而逃了,“果真有追兵吗?”我真要恐惧到几欲先走了,这老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定要枕着我的前心才能睡着呢,一个姿势不动,我现在腿脚麻木,就是敌人的大砍刀都架在我的脖儿梗后面了,我就能够顺利逃命了吗?
那马蹄声越来越近了,越来越清晰可辨了——“妈呀!”我的三魂就要逃到爪哇国去了。我也渐渐清晰了,这哪里是追兵急又急促的马蹄声声,分明就是一个早起的生意人正奔在希望的早晨,口里还有模有样地哼着韵味十足的调调:“咱山人本是个散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