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远远地,我就看见王宫门口围着大群大群的同僚,还争相伸着丫似的脑袋,使劲看王宫门前通常贴着大王最新文告的地方,还认真地窃窃私语着,好像今天发生了什么特别不寻常的大事。
该有什么大事呢?朝廷所有不能直接告知于民的大事,不还要咱们这一群朝臣鸡一嘴鸭一嘴地在大王的朝堂之上,据理力争钩心斗角互相诋毁妥协之后,才由大王最后在那里盖棺定论吗?这公告里要让下等臣民知晓的事情,大都是鸡仔尿湿柴之类的小事,情譬如大王要征兵去打仗了,大王要征发壮丁服劳役了,大王要收皇粮国税盖王宫了,才需要贴份安民告示让小民们着急着急吧。
昨天,大王的心情好像蛮高的嘛,也没有什么大事——天天都要上朝,该有多少大事值得我们去给大王拿馊主意呢,大王比我们想象得有主意得多。闲下来的大王,自然心情格外好,还和我们这些臣下没大没小地说了不少荤段子——别看咱书读的真不算少,唯独对于那些竹简中间没有,或者言之甚含蓄的荤段子咱知道得太少。要不是大王手把手教育咱,咱真的不知道男人和女人还有那样多时髦灵气的玩法呢。咱真是白活了,女人虽说玩了两三个,就知道一以贯之的老旧玩法,难怪女人们个个泄气,我也无精打采呢。昨晚,试着简易操作大王亲授的绝技,哇呀,我终于达到好久都没有攀登到的顶峰了。看看女人们,一个个早软瘫如稀软的糊汤面条了。
可是,今天的群僚们似乎谁也没有胆量将这稀松平常的告示小而视之,一个个垫着脚尖儿看了又看,又默默地念了又念,然后才有机会回过头悄悄议论些什么事儿。而且,瞧他们的意思,今天好像真的不用上朝呢。这可是天大的新闻啊,万家团圆的大初一年第一天,大王还把我们集拢到严肃的朝堂上,说是要讨论讨论他家几个夫人的内部关系呢,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们几个臭诸葛亮能把大王你家的事情整蛊明白吗?大王,大过年的,你就开开天恩吧,让我们回家同妻儿老小团聚吧!辛辛苦苦总算又活着熬完这一年,我们没有功劳,总还有苦劳吧,没有苦劳,总还有疲劳吧,没有疲劳,我们还有几句牢骚呢,不行吗?
今天群僚的异常表现促使我不由得加快了前行的脚步,我还真不相信了,平常专一贴给小民的告示里,今天会有天大的奇怪信息专一贴给我们这些上等人士知晓吗?大王啊,你的脑筋是不是被前几天的剑拔弩张烧坏了,怎么会做出这等有失体统的举措呢?该我们知晓的事情,那些衣食无着的小民知道不得,该小民知道的事情,我们根本不需要知道。大王你这样混淆是非,摆明了将我们的地位降到和这些没有出息的小民一个档次啊!以后出去,我们还怎么在这些下等人面前摆谱呢?
“谏议大夫,你怎么才来呢?出事了!”看见我,一向同我相熟的太仆寺卿小心地扯了我的衣袖,躲在人声鼎沸的人群后面,小声小气地同我耳语。瞧他那紧张神情,这事儿绝对不小,大约就是那种人命关天的大事了。
你着什么急啊,这再大的事情,你也总要我把大王的告示看个明白了再说,凡事总讲究眼见为真吧。因而,我顾不上同太仆寺卿过多寒暄,也学习后来的同僚那样发扬勇往直前的钉子精神,一个劲地往告示的面前努力。经过几番挣扎努力,终于,我站定在告示的面前了,只是还想要心平气和地看这张盖着大王红彤彤王印的告示,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四邻的群僚早挤着抗着把我轴离地面了,我完全就是高高在人群头顶上活动了。不过,也好,别人家踮着脚尖未必可以看清的告示,我看了个明明白白——
“各位臣工,孤王怀着异常悲痛的心情向大家伙通报一个不幸的消息。我们国家德高望重功勋标秉堪为时代楷模,曾经随先王立下汗马功劳,又辅佐孤王建功立业的老同志、老革命、老前辈的司徒大人驾鹤西游了!孤王无比悲痛地宣布,整个王国为此哀悼三日,从此刻起,王国内外禁止一切公共娱乐活动!如有违反者,着即有司衙门严加惩处。孤王不慎悲嗟,已经抱恙在身。司徒大人的后事,特派司空大人代孤王主祭,百官俱要到场叩拜老大人!钦此!”后面,大王的印信大红若血,好像刚刚宰了一头大象做印泥。
妈呀!真是大事啊!司徒去了?就为前几天的小小事故,这司徒大人的脾气也太差了,心理也忒不健康了吧。三言两语之间,就被巧舌如簧的蛮夷使者激怒了,你举着明晃晃的宝剑乱晃,大王还没有生气呢。亏得大王那天心情不错,换了那个时间,你就是有百十棵脑袋,也不够大王在那里当白菜葫芦给切瓢了。怎么说没就没了,前天司空不说你晚饭还喝了一碗玫瑰露,吃了两口馒头吗?真的说没就没了吗,别是在家里装死,摆好鸿门宴,就等着大王上钩吗?
真是大事啊!难怪群僚的表情都那么怪异,大王专一为此闭门谢户,还派朝里的老二代为主祭,这在王国的历史上不说绝无仅有,最起码也是空前绝后的了。要是咱驾鹤西游那一天,大王也肯为我关闭朝会一天,或者半天,对我就是无上的荣耀了——我就是在棺材里永久睡着了,也会为此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