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半新不旧的桑塔纳2000轿车,悄然无声的从沙雅县城穿街而过。
车子出了城区,下了公路,沿着一条凹凸不平的宽敞土道,一路颠簸,向着大漠深处缓缓行驶。渐渐的,它变成了一个小的黑点。渐渐的,小的黑点又融入了遥远的地平线,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沙雅县位于新疆塔里木盆地的北部,渭干河绿洲平原的南麗,北靠天山,南拥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著名的塔里木河自西向东横穿而过。
这里天然湖泊众多,野生的动植物资源非常丰富,属于暖温带大陆性干旱气候,冬天干冷,夏季旱热。全县人口20余万,维吾尔族人占据了绝大多数,为新疆阿克苏地区重要的农业大县。
今天是2000年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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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是一位苗条洒脱的高个姑娘,二十出头,一位极标准的维汉混血美女,名叫阿格蓝琪。
她的两手轻松的握着方向盘,漫不经心的看着前方的道路。车子速度不算太快,桑塔纳2000好像在大荒漠上散步一样,不紧不慢的前行着。
车的后排坐着一对父子:章兴国和他的独生儿子章夏。
章兴国生就一付知识分子的模样。个子虽然不高,但是身材挺拔,皮肤虽然粗糙,但也还算白净。他穿着一件淡红格子的T恤,灰色长裤,一双黑色皮鞋蒙着薄薄一层尘土。儿子章夏穿着白色圆领短袖汗衫,西装短裤,头发剪的很短。
昨天下午,父子俩从乌鲁木齐上了火车,今天中午抵达新和车站。
今日一早,天还没亮,阿格蓝琪独自从新丰农场的场部开车出发,经过沙雅县城,赶在中午到达新和车站,迎接他们父子两个。
这辆轿车是新丰农场的。新丰农场距离沙雅县城将近30公里,隶属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15师82团,主要种植优质棉花、小麦和玉米,还有少量茴香、篦麻、尖椒等农作物。
新丰农场共有四千多人,绝大多数都是农工,人员构成比较复杂。既有文革时期遗留下来的少数老知青,也有这些年来支援边疆建设的青年学生和干部,更多的是几十年来就地复员转业的军人、家属和他们的子孙后代,还有一些内地来的务工农民,当地人也不少。
这个团场的最大特色就是少数民族人口非常多。除了维吾尔族以外,还有回族、蒙古族、哈萨克族、塔吉克族、乌孜别克族、柯尔克孜族等,俨然是一个小型的多民族大家庭。
章兴国目前担任新丰农场的政委兼武装部部长,他的妻子何文是场部行政办公室的一名普通工作人员,负责收发全场信件、报刊和公文等。
车窗外面,夏日骄阳似一团炽热的火球,吐着白光四射的烈焰,烘烤着大地的每个角角落落。广阔的天空湛蓝湛蓝的,没有一丝杂色,唯有朵朵雪花般的白云静静的漂浮在天上。白云下面,美丽的塔里木河像一条随风飘洒的碧色丝带,由西向东,蜿蜒摇摆着穿过了茫茫荒漠。
在大漠的深处,溪水之畔,时常可以看到一大片一大片金黄色的胡杨林,棵棵高大挺拔,英姿勃勃,在烈日的暴晒之下依然顽强不屈的耸立在干涸的黄沙地上,宣示着自然界生命的不屈和永恒。
摇晃了两个多小时以后,车子终于驶出了满目黄沙的荒漠。放眼一看,草青色的戈壁绿洲一望无际,一片生机盎然,一派万千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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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过来,章夏不爱说话。基本上是章兴国问一句,他就回答半句,父亲不问,他就再不言语。
从苏州到沙雅,万里迢迢的回家路,章夏没有喜悦,没有欢笑,只有不舍的痛苦离别以及对往昔的深深回忆与眷恋。这让章兴国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不知如何才能够让儿子快乐起来。
其实,他又何尝愿意将儿子领回那大漠深处的家,可是世事难料,如今……唉!
二十年前,怀着对家乡永不磨灭的深深依恋,他一次次试图返回上海,回到自己十六岁时那一个出发的地方。然而,面对时代和社会的巨大变迁,他一次次的失败了,从此,他再一次安下了心,决定扎根南疆,奉献今生。
如今,他已年近半百,已经无法再次承受人生重大转折所带来的冲击。但是,儿子一天天长大了,作为父亲,为了他有一个美好前程,送回内地是最佳的选择。
上海也好,苏州也罢,那是中国最富庶多彩的人间宝地,发展机会远比西部边陲充足得多。今天,当年支援新疆建设的上海老知青,很多的人已经陆陆续续退休,陆陆续续返回家乡,他是存留的少数人之一。
章兴国感觉自己的年龄越大,思乡之情就越发的强烈。原本指望儿子在老父亲的扶持下,能在苏州长大成人,落地生根,然后慢慢转向上海发展。毕竟在国家政策的照顾之下,儿子的户籍已经迁入了上海,自己退休以后可以带着妻子告老还乡,给人生划上一个终结的句号,没有想到……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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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十多公里的路,阿格蓝琪开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