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升家的是柳氏身边为数不多的心腹人,又是自小伺候她的,一直跟着嫁到这陌生的唐府来。这么多年,也堪称是左膀右臂,在柳氏心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了。她一直尽力想为罗升家的开脱,无奈今日二房竟一改往日的软弱,唐慧馨针针见血,叫人不容有转圜的余地。郑氏和蒋氏也步步紧逼,加上她恨这罗升家的实在不争气,拿着主子的信任,做事一点分寸都没有,连累长房和自己都丢了脸,因此心里此时也是一肚子火,纵然有些不忍心,也顾不得别的了。冷着脸,一丝表情都没有地说:“功是功,过是过。难道因为你从前有过些小功劳,就以为拿上了护身符,什么都能无法无天了不成?何况你今日犯下的是谋害主子的大罪,焉能说饶就饶恕?不必再说!这就带下去!”
罗升家的跟在柳氏身边多年,深知柳氏的性情,见如此模样,知道现在求也无益了。只好打算着以后再另作谋划。因此倒镇定了下来,收敛起心神,还整束了一下衣服,恭恭敬敬地给柳氏磕了三个头:“奴婢谢夫人恩典,夫人这么多年来对老奴的恩德,此生难以为报,唯有来世结草衔环,再答报夫人的恩典吧。”
说完,也不等人来拉,就快步走了出去。
柳氏待众人下去了,像是疲倦的快要倒下似得,几乎一个站不稳,要跌坐在椅子上。冯氏眼疾手快,怕人看见,连忙在旁边一把扶住了她,一面轻声说:“母亲快坐下歇歇吧。都是这班刁奴,枉费了母亲的信任,害的母亲操这么大的心。母亲犯不上和她们生这么大的气,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可就值多了。”
一面说着,又忙前忙后,先用自己的绢子掸了掸椅子,又亲自倒了一杯热茶,先试了试温度,才小心翼翼地递给柳氏。
接着,又低垂下头,带着自责小声说:“都是儿媳平时协理不力,叫底下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叫母亲担忧,都是儿媳不是,请母亲责罚。”
“这也不全怨你,也有我的不是。本来这些事,都是我应该照顾到的,如今叫你婶娘和妹妹们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这心里难受的紧。”柳氏满脸愧疚,难过不已似得说道。
唐慧娆此时也忙走上来,关心地望着母亲:“虽说春天了,风也是透骨的寒呢,坐在哪里也得留意,小心冒了寒气。母亲这几日就说腰腿痛,可得当心。”又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大锦褥子来,亲自铺在上面。
柳氏面色红润,虽然已经四十上下了,因为身体健壮,又保养得宜,看上去就如三十余岁的人,哪里像是身体不好的样子?无非是装给人看罢了。唐慧馨心里暗暗鄙视了一下,看她们继续怎么演。
柳氏接过热茶,深深吸了口气,喝了两口,才好像缓过些儿来似得。儿媳和女儿的关心,给她下了个台阶,心里也舒服了好多。放下茶杯,叹了口气,万般无奈地说:“我如今年纪大了,难免精神不济,有些照顾不周的地方,弟妹们还请不要怪我。以后一定多加留心,断不叫弟妹和孩子们受委屈。对了,三弟妹,上次你说那扬州的轻罗纱好,我已经叫人采买了三十匹回来了,下个月的衣裳料子,就给你们三房改成这个。二丫头这个月是茉莉花膏子,本来是一片好心,没想到倒弄成这个样子,不过你们那纱还是要给,断不会再出篓子,夜免得人说我偏心。”
柳氏的话音中,满是透着当家人的辛酸与不易之感。那语调,那神情,任谁看了也会动容同情,站在她一边。只是屋里的几个人都是最了解她不过的,哪里会为了这几句话就被轻易打动,表面上还不得不应着说。
蒋氏却是个心直口快的,又总想找机会给柳氏弄些不痛快,此时便说:“哎呀,难为大嫂费心了。其实谁不知道,大嫂是最公正不过的,谁敢说大嫂偏心啊?只怕我没这个福气呢。要是穿上了,再有什么毛病出现,可不是又枉费了大嫂的一片苦心了?”说着,用帕子掩着嘴,偷偷地笑着。
柳氏只当没听见。郑氏到底是好脾气的,见状觉得不说些什么有些不忍,便道:“可是呢,大嫂的难处我们都知道。这都是底下人不懂事,惩治了也就好了。大嫂不必生气了。”
“是啊,”冯氏赶紧接下去说:“二婶娘说的是。母亲这些年管家,一直小心翼翼,谨谨慎慎,生怕出了什么差错。上上下下井井有条,我们都看在心里。母亲不必自责。二婶娘,三婶娘,你们说,是不是?”
蒋氏只干笑了一声。郑氏却点点头:“是啊,大嫂也不容易。”
“母亲,您这半日也累坏了,二妹妹身子又没大好,既然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我们就先回去吧,也让二妹妹好歇着。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是啊,”柳氏虽然看着疲惫不已,还是在冯氏的搀扶下,站起来走到唐慧馨面前,笑着抚慰道:“好孩子,今日叫你受委屈了,不要再想多的了。你身子还没大好呢,最不能忧心,赶紧好好歇着。伯母明日再来看你。一会就叫人给你送新的胭脂膏子来。可别怨怪伯母啊。”
柳氏说到这个份儿上,唐慧馨自然也不能太拉下脸来,也笑着说道:“侄女儿也没想到今日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真是出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