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礼制,亲王车驾同一品,有象路,青油纁,硃里通幰为饰,因此当身着便服的李枕有些拘束的跟着李清和自车驾上下来时,虽然并无过人气度,亦无服色明示,一干在场士子也无人误会他的身份。
“某等见过光王殿下,清和仙师。”
一干新进士之中,对于权贵的了解倒是陆晖这个状头了解最少,不过对于李枕和李清和的了解,却是没人比他强。
李枕在外人面前,一贯都是谨慎沉默,低调倒不像一个亲王的地步,完美诠释着什么叫做“以为不慧”,李清和却是与他恰恰相反,虽已出家入道,身上披的也是一袭道装,却是神采飞扬,一对凤眼流波焕然,生生将新进士做主角的南院榜板前,变作了她的领地。
“这几位郎君,便是今科的新进士了?”丹唇轻启,李清和这一下显然是刻意而来,做出了不认识陆晖的模样,带着些挑逗性的眸光在这一行七八名新进士身上扫过,只惹得其中年纪略轻的两三名士子张口结舌,手足无措,最后落定在陆晖身上时,却带着只有两人才可意会的狡黠。
“仙师稽首。”
接收到李清和眼中的信息,知道她脾气的陆晖站了出来——身为状头的他,在这种场合下也必须站出来代表这一群新进士答话:“某等侥幸,今科得题名于东墙之上,却是圣人恩德。”
“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陆状头,我倒是知道的。”李清和娇笑着,一挥手,立时有几名侍从端了早已筛好剑南烧春上来,她亲自举了一盏,莲步轻移,到了陆晖面前:“这一盏酒,陆状头敢不敢醉一醉……”
李清和语声娇媚,语意暧昧,而她在长安城中以行事无忌而闻名的作风,更加助长了围观群众的联想。因此李清和这厢话音未落,不少带着羡慕意味的目光便投了过来,其他诸如忌恨、感慨的目光也不在少数,反正一时之间,这上千人的目光聚焦处,便着落在陆晖、李清和,并同那一盏清酒之上。
“酒不醉人人自醉。”
李清和高调出现,或是真心诚意为他庆贺,或是另有所谋,但在此时此刻,对着如许佳人,如许美酒,却容不得他去多想,陆晖哈哈一笑,并无拘束推却,双手接过酒盏,昂首一口饮下。
“好!”
作为长安第一号进士团团长,西多史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起哄的机会,当即大声叫起好来,不少人也随着他的呼喝声应了起来,极是热闹,侍从们则上前向其余新进士奉酒,有陆晖这个状头榜样在前,其余人便也紧紧跟上。
“陆状头好气概。”李清和眸中闪着异样光芒,正要继续将这出参军戏演下去时,“哒哒哒”的马蹄声,却从景风门方向传过来,循声望去时,一袭紫袍领就的二十多骑,已然到得面前了。
为首那紫衣人腰佩金玉,头戴幞头,面如重枣,年岁约莫四十出头,看模样体格像是个军将,但颔下却是光溜溜的,一根胡须都没有。
这人在皇城大咧咧的纵马奔驰,极是肆意,一路催马到得人群面前方才勒了马缰,在马上环视了一圈,方才翻身下马,很是随意的朝李枕抬了抬手:“光王殿下怎么出十六王宅了。”
“是我拉十三郎来看新郎君的,鱼中尉好好的二郎身边不呆,也出大明宫来了。”这紫袍人正是神策右军中尉鱼弘志,连天子都软禁的他,自然不会把李枕这么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亲王放在眼里。
鱼弘志出语不恭,李清和却不是吃素的,秀长远山眉一挑,夹枪带棒的便刺了回去,一直低眉不语的李枕抬了抬眼,忧虑的看了看李清和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李清和自宪宗时起,便已受宠骄纵习惯了,那时候鱼弘志不过只是个寻常宦官,并无现在熏天权势。因此李清和这般,便也习惯性的忍让了下来:“适才某出光范门,正好碰到高舍人,他说是新进士还没到齐,某正好要去城南,便帮高舍人看一看,催一催这些新进士,没想到竟然是仙师在这里。”说着嘿嘿一笑:“仙师带光王殿下来瞧新进士,可有看中哪位。”
“当然是新科状头了。“李清和指了指陆晖,又挑眉向李枕道:“人看完了,酒也敬了,连鱼中尉都来催咱们让道了,十三郎,咱们回去罢。”
“诺。”
李枕应了一声,便随着李清和上了车,其间自无话语,倒是李清和上来车,还掀起车帘露了半个头出来,朝鱼弘志打招呼:“鱼中尉,我与十三郎便先行一步了。”
鱼弘志捏着马鞭,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在大明宫,听说一直在诸王之中毫无存在感的光王李枕居然大肆点动车马出十六王宅,径直往皇城而去,便亲自带人过来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蹊跷,却不想这事原来是李清和主导。这个入道的长公主在几朝中都颇受皇帝恩宠,骄纵习惯了,他想计较又觉得犯不着,不计较却又有点不甘心。
“中尉……”
随性的亲卫上前低低唤了一声,毕竟这是在千许士子之前,鱼弘志这般出神也不是什么好样子。
“上马,去城南。”
鱼弘志翻身上马,昂着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