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曲陆晖,见过令狐侍御,见过令狐拾遗。”站在令狐绪身旁的令狐绹陆晖自是认得的,当即躬身行礼。
“十郎在我面前也不知说过多少次陆子吉,今日八郎说要来登塔,我便道要邀陆子吉一见,如今得见,也不枉十郎多废的那许多口舌了。”
令狐绪与令狐绹面貌甚是相似,但不同的却是二人的气质,令狐绹气质偏冷,面上少有情绪,让人一见便觉得难以捉摸,不易让人生出亲近之感;令狐绪却是神态和煦,笑意常在,待人亦很是谦和。
“今日是为登塔,陆子吉你也不用什么侍御拾遗的叫着生分,我行七,你唤一声七郎便是,子直是八郎。这是蔡京蔡若山……”
令狐绪笑呵呵的接过了令狐纬的介绍工作,指着那名年纪与陆晖相当,手中还挂了一串佛珠的青年道:“若山可与子吉一见。”
这位唤作蔡京的年轻人并不是北宋那位权奸,只是同名同姓罢了。蔡京幼时在一寺中为僧童,恰逢令狐楚前来祈福,见蔡京聪明伶俐,生出爱才之心,便命蔡京还俗,收其为弟子,亲自教养,与自家子弟一般无二。
蔡京上前,与陆晖各行了半礼,有着令狐纬这一道关系,二人虽是第一次相见,却并不陌生,互视一笑后便各自退开。
一番厮见已毕,来雁塔登塔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这一群人本就人多,加之有一青一绿两名官员在其中,更是惹得游人频频注目,于是在令狐绪的带领下,便即开始了登塔。
雁塔塔高七层,阶梯绕塔壁螺旋而上,每一层各自有佛家造像壁画,并同供人留诗题字的粉壁,其上墨迹纵横,留字之人多得不可胜数。
令狐绪倒是好兴致,一路兴致勃勃的观看,同时也品评着画技字法,蔡京似乎画得一手好画,但凡指点壁画时,令狐绪必点他品评,字写得如何则令狐纬,李商隐则在发现有新诗时被叫出来,隔不几句还要问一问陆晖,因此这小小登塔团体虽因着令狐绪的推及攀得不快,但也算有说有笑。
一行六人,从入塔后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却是令狐绹,他脸色一直不如何,遇到到好字好画时,也只负手看一看,也不知为何,态度很是冷淡。而众人似乎对他这般状态很是习惯,一点都不觉着有什么问题,各自该说的说,该笑的笑,浑不在意。
如此走走停停说说笑笑,待得攀到第六层时,已然是差不多一个时辰后了,令狐绪究竟是腿脚不灵便,便住了杖笑道:“我是有些攀不动了,咱们便在此题名,为十郎,十六郎,若山还有子吉博个好口彩罢。”
唐时风俗,进士中举后,一榜人都要来登塔题名,这便是广为人知的雁塔题名。不过后世人不知道的是,雁塔之上,并非只有跃龙门成功的新科进士们,才有资格在大雁塔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赴考士子没中进士前,为了讨好口彩,都喜欢在雁塔留名进士某某,目的便是讨个口彩,能让自己跟那些在此留名的真进士一般,一朝足踏龙尾道,身登青云梯。
不过这些没中举的士子们,题名时还是要在进士前面空上一格,等到真正中了进士之后,再来填上“前”或“新”字。而大家也都知道,只写进士某某的一般是个山寨货,只有前进士或新进士,才是货真价实的进士出身。
“子吉,方才十郎说你独自在塔底观碑,想来笔力不俗,这题名之事,便由你代劳了。”
瞿叔那种“题名一定要自己动手”的观点,很明显在令狐绪这里不通用,陆晖便直接被他点了名要他来替大家题字留名。
“七郎莫要取笑于某,某那一笔字,没的污了尊眼,还是不献丑的好。”陆晖笑着摆手拒绝,却不妨令狐纬直接把笔塞到他手中:“献丑也好,献宝也好,大兄都点了你来写,你就别磨磨唧唧了。”
“正是正是……”
“子吉莫要推却了……”
“那某便僭越了。”
众意难却,陆晖捏了笔,在粉壁上寻了一处略微大些的空处,略一沉吟,便举笔写去。
侍御史令狐绪、右拾遗令狐绹、进士令狐纬、进士蔡京、进士李商隐,一个一个的名字,在陆晖的笔下流淌而出,浓墨沉沉,嵌入日后将在这世上屹立千载的大雁塔塔壁之上。
而陆晖的心绪,也随着笔尖纵横,跨越千年。一个个对他来说只存在于史书上的名字,鲜活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与他产生交集,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这般奇妙感受,着实让他生出一种别样的,不可能被任何人理解的情绪。
进士陆……陆晖。
待得写到自己名字时,陆晖笔端一凝,前面那一个个的名字,都是在他已知历史中存在,能在各色正史也好,野史也罢,都能记上一笔的。而陆晖这个名字,却是在原本的大唐历史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的。自己的穿越,使得今日陆晖这个名字,改变历史留在了雁塔之上。
小小的历史细节因自己而改变,而自己,是否能超越这些小小细节,真实的来改变这个世界呢。
长长一竖收笔,陆晖奔逸的心思也随着这一笔收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