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在陆晖脖子上的,正是后世赫赫有名的唐刀,切刃刀首,刀脊笔直,单侧开锋,刀身之上还有云朵一般的花纹,正是百炼锻打留下的痕迹。作为唐史爱好者,拥有一把货真价实的唐刀曾是他的梦想,只是现在用这种状态如愿以偿,却不是他所期待的。
深吸一口气,冷静的控制住身体,陆晖缓缓的转过身来,面对这把唐刀的主人。
眼前这人年纪大概二十四五,双目狭长,鼻梁高挺,薄唇之上覆着两抹淡须,头戴抹额,身上绿色缺胯衫坦了左肩,却是为了显示里面的锦半臂,腰间蹀躞带上跨着一柄黑鲨皮刀鞘,毫无疑问,架在陆晖脖子上的这把刀,平日里便是藏在这柄刀鞘里的。
“这位郎君如何称呼,在下与你素不相识,郎君缘何至此。”
紧急搜索了一把记忆,陆晖确定并不认识眼前这人,更加确认在长安没有仇家,唯一的可能……
“掷钱扰观,辱没仙师清名。尔既有这般胆色,又何惧我韦十八手中斩虹。”这自称韦十八的男子确定了陆晖的猜测:“今日便取尔首级,为仙师正名。”
“忘恩负义之人,又有什么清名。”陆晖怎么也想不到,与小婢的一番置气,竟然能发展到当街杀人,眼前这韦十八莫不是传奇里面那号一言不合便动手杀人,事了拂衣去的那种游侠儿罢。
暗暗叫苦之余,陆晖也只得竭力自救,既然这韦十八拿身体前任救的那个仙师名声来说话,便也只得顺着这个话头继续掰扯下去。
“我为救尔家仙师,昏迷三日,险些死去,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韦十八点了点头:“相救仙师,吾当重金相谢,或有其他要求,无有不从,但尔污仙师清名,吾却不能容忍。”
“我又如何污了尔家仙师清名。”既然对方肯顺着自己的话头往下说,那便好说话了:“我刚刚醒来,尔家那位名唤碧娘的骄婢便指桑骂槐,污我童仆为贼,赶我出门,临了给了五枚金饼,说是什么这便是主人酬谢。我自不知,舍命救人,竟还能得五金相酬。”陆晖语带嘲讽:“尔家仙师能值五十贯,还真是贵重。”
“你!”
陆晖的嘲讽立时惹的韦十八怒气迸发,本已松将袭来的刀锋又是一紧,一道红痕立即在刀锋所触之处显现。
“十八郎莫要莽撞。”
正在陆晖内心暗暗叫苦的同时,一道苍老声音又插了进来:“还不速速撤刀,莫要惊吓了陆郎君。”
“诺。”
那韦十八应了一声,挽了个刀花,反手回刀入鞘,朝着声音来的方向微微欠身。
“十八郎莽撞,还请陆郎君莫要见怪。”陆晖循声望去,却见不远处一辆马车前,一名胖乎乎的老者正缓步行来,却正是那说话之人。
来人是个六十左右的老人,团团脸上带着笑意,看着极是慈祥,幞头下露出的发色已然全白,不过颔下几从短须倒是黑白交间,腹部高高隆起,把身上的团花锦袍撑得死紧,脚上蹬的是一双皂色**靴--不过他站着是肯定看不见自己的靴子的,陆晖都不知道刚刚死里逃生的自己为何还能想这些事情。
那老者明显比韦十八的身份都要高,但是态度却很是礼貌谦和,缓缓走到陆晖面前,一直袖着的双手抬了一抬,呵呵笑道:“十八郎性喜玩笑,陆郎君受惊了。”
“这的玩笑还真是不好笑。”脖颈上的凉意依旧,陆晖用手揩了一揩,低头看去却是殷红一片,于是便伸手送到那老者面前:“敢问老人家是……”
“老朽姓曹。”那曹姓老者仿佛没有看到陆晖手里的血痕,笼在袖中的手搁在大肚子上:“替吾家管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事务,平日里倚老卖老让他们叫我一声曹老,今日奉仙师之命,特来探望陆郎君,并问郎君康泰,却不想郎君却已离去,若非十八郎眼尖,倒是要与陆郎君错过了。”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这曹老三句两句便把之前的诸般过节全数抹去,对于这种说话的艺术,还有相应的厚脸皮陆晖都很是钦佩,他在碧娘那里受的气已经全数出了,方才这一下,有这曹老这般一搅合,他也不预备再纠结下去,因此便也就驴下坡:“多谢贵主关心,陆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前途漫漫,贵主是贵人,陆某也有陆某自己的事情,就此别过岂不甚好。”
“婢女无知骄纵,擅作主张,并非我家仙师本意。老朽管教不严,让陆郎君受气了,在此向郎君致歉。”
那曹老身宽体胖,腰腹之间圆圆的一层一层的都是肉圈,偏生还要弯腰作揖,看着无比吃力。他这一番做作,倒让陆晖有些过意不去,慌忙侧身止住:“曹老不必如此,陆某并非是……”
“郎君自有前程,老朽不敢耽误。”曹老呵呵一笑,一抬手,却有个皂衣壮仆举了个托盘上前,盘中一枚枚的俱是闪亮的金饼:“这百枚金饼,不敢说是相谢之物,只做仪程供陆郎君花销。日后若有用得老朽之处,只管去小观传言,老朽定不敢推辞。”
刚扔了五枚金饼,这下又送了一百枚,陆晖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财运这般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