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吹着少年狂乱的头发,他的身形稳如衡山。为什么不说稳如泰山?因为没有泰山那种正气。无形无影的风,吹过少年身边,就多了一丝邪魅。
那一双美丽的眼睛,丝毫没有化减脸上妖佞之气,红光暗涌的眸子,此时正凝视着毫无变化的黑色玄铁大门。那是修罗场的门。一个月前,他送一个人进去。从前,他还送过很多个人进去。但是他从来没有站在这扇门前等待过。
因为进去的人,从来没有出来的。
如果站在这里一万年,自己不动手打开,门也不会开。
所以巫瑟从来不会发神经一样站在这里。
今天这扇门看起来也没有任何变化。但是风的感觉变化了,空气中的味道变化了。他的鼻子一向比人类敏感。嗅觉除了说鼻子的功能之外,也常常用来比喻直觉的敏锐度,在嗅觉的第二层含义上,巫瑟也一向知道自己比平常人更厉害一些。
他曾经是第一个,站出来表示臣服于向命的人。他也是唯一一个,何长生没有清理掉的向命的人。他有机会知道很多秘密,但他一向喜欢绕在秘密外边走。
从前四季堂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攻打火境,扩充疆域与资源;但是那个女人没有打开火境通路,而是打开土境通路,致使开拓疆域的计划无限期搁浅。等到向命和向非诞生,并且掌权,二人听说那女人去往土境之后,曾联络火境与土境交好,因此颇有忌惮。向非决定独自去往土境除去那个女子,一去不返。春生门主之位空了多年,直到又一次的五境集会。
上一次五境集会向命还没有出生,当时的四季堂主向天行遣那个女人前往,种下了日后种种变数的当日因。这次五境集会,堂主向命也派遣了一个女人前往土境出席,春生门雨水使。一个如水般美好的女子,清丽动人,恍如不染纤尘。连她的武器也是空灵美妙的,像水滴一样冰凉润泽的暗器,叫做雨泪。
雨水使带回五境联手诛妖的消息,一向远在世外的水境这一次竟然选择欣然入世,向命孤身前往土境与其他四个境界的第一人会合,走这一遭凶险正义之途。向命回来的时候,何长生是同他一起回来的。巫瑟第一眼看到何长生这个人,就感觉不喜欢。他的眉间有一团结不开的阴郁。
水境之中门主之位由其他境界的人担当,那是破天荒。但按照四季堂武决论位的规矩来说,何长生又确实当之无愧。他的修为,深不可测。土境浑厚扎实的内力中,又隐隐有着一种不安定,好像正邪在他这里并不是对立的,乃是合而为一。
那时候何长生还带着一个小女孩,向命说那是他的徒弟。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小女孩,哪怕她来自其他境界。在四季堂中,一个人要引起别人注意,除非,他有过人的能为。这是一个复杂又简单的世界,最终,或者说最根本,一切都以武力论定。
所以这个最初叫做阿七的小姑娘,后来成为了四季堂中人人都知晓的惊蛰使。
她到底有多大能耐呢?巫瑟不晓得。但是他站在这里等那个答案。生或死,修罗场会给他想要的答案。
布底鞋踏在玉石地面上,没有一丝声音,但巫瑟就是“听”到有人来了。并且知道这个人是谁,一个走路从来没有声音的人,一个眉头从来解不开的人,一个他一向不愿意见到的人。
“春生门主亲临水月岛,巫瑟不胜荣幸。可惜事先不知,未曾备下筵席以待贵客。”
“不请自来,巫门主不下逐客令,何某已感激不尽。哪里敢奢望筵席。”
“不知何门主大驾光临,所谓何事。若是为玩赏水月岛寒冬风景而来,巫瑟愿为向导”,巫瑟转过身,面对来人。尖尖的嘴角微微向上斜,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眼前这个衣着朴素简单的男人,一根白布带将长发束在脑后,他空着手,没有兵器,也没有杀气,或许还让人感觉到一丝慵懒与红尘中的无奈。他的眉眼既不是巫瑟那种夺魂摄魄的妖气,也不是向命那种龙气中混杂邪气,仅仅是一张不难看的脸。一张让人过目即忘的脸。你若看得十分仔细,会觉得其实他眉目口鼻都生的不差,配上刚毅的脸型,应当算得上英俊的,但不知为什么,就是难以让人记住,更难以让人怦然心动。
这个人,实在是平凡素朴到了骨子里。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人,通过了水月岛的层层防守,轻而易举来到岛主背后,好像他在自家散步一样。
这一种挑衅并不曾言明,巫瑟满腹的怒火自然也无从发作。心下不合是二人心知的事,巫瑟虽然不比何长生沉稳,平时看起来行事妖邪,但不按常理出牌并不等于莽撞。至少鲁莽这个词和他从来不搭边。
“到水境这许久,竟然还是第一次踏上水月岛”,何长生望着周围冰天雪地之景,不紧不慢道,“这寒冬萧杀之景,竟是如此动人心魄啊。”
“何门主好雅兴。看来今日是为赏玩水月岛景色而来。”
“何某今日为何而来,巫门主当真不知吗?”何长生看着巫瑟,言辞间似有一丝不满,面上的表情却是微笑的。
“对我这愚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