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等会弟兄们都上了路,你在路上继续说啊,弟兄们可都想听呢”。
顺顺爽快的答应着,大家都拿起枪在战壕里各自分开一段,那神情都如同朋友聚会后在门口散去时一个摸样。似乎彼此之间的话题永远不会终结,似乎死亡只是一个手续,办完了,所有事情都依旧可以继续。
敌人再度接近了半山腰,这一次倒是没有了坦克,但是整个山坡密密麻麻全是兵,似乎算准了我们不可能再有密集火力,若不然,怎么敢以如此密集的队形进攻?山下的重机枪也不再扫射,或许他们已经找不到阵地上活动的人影,失去了目标。
战友们都严正以待,把牺牲了的战友没打光子弹的枪全收拢在身边,准备着最后的疯狂。
连长突然跑到我跟前,塞了一张纸条在我衣兜里,低声的说道:“这上面是这个阵地上所有士兵的姓名,你带着这个去找六连,让你们连长交给上面,现在就从后山走”。
“我不走,要走大家一起走”,我坚决的说道。
“这是命令!再说,你原本就不是我们连的,你们过来这么多人,我不能一个都还回去”,他有些着急了。
突然降临的炮弹打断了我还没说出口的话,连长半个身子都被埋到土里去了,我赶紧扑过去刨土,他努力张开嘴吧说着什么,我的耳朵里全然是爆炸震荡出的轰鸣,只看见他嘴巴在动,听不见任何声音。战友们似乎已经在全神贯注的开火了,我也听不见枪声,只看见血从连长的鼻孔里喷薄而出。
我肩负着这连长最后的命令,必须得走,但无论如何,我得带着他走,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力气,留下他,只会成为越军的俘虏。我把他扶上肩膀,用自己的狙击枪当拐杖,努力的翻出了战壕,往后山跑去,心里默默的喊道:“大眼、天牛,再见了,这个阵地上所有的战友们,再见了,我不得不走”。
冲出炮弹布下的烟雾,我终于可以看见后山的路了,后背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没有中枪,是被我强行摁在肩膀上的连长咬的。他的意图很明确,要我放他下来,因为他已经说好和战友们一起上路的。但是现在由不得他了,假如他还能开枪,我会任由他,但决不能此时丢下他,我深信,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成为俘虏的。
没跑出几十米,迎面冲过来的很多士兵让我猛然怔住了,只顾着跑了,根本没注意前面来了人。定了定神再看去,苍天有眼,来的正是六连,嗓门粗壮的连长已经冲我在叫喊了:“阵地怎么样了?”。
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赶紧把负伤的连长放了下来,跑了几步,也不立正、敬礼,直接朝六连连长喊道:“快去救他们,阵地要没了”。
连长没再管我,让一个卫生员留下照看,喊过几嗓子之后,战友们立即散开了队形往山顶冲去,冲锋号顿时震撼着山野。
不瞒大家说,我一直不知道这位受伤的连长是一二一师哪个连的,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再回想起他的时候,印象里习惯称他作受伤的连长,至于我所在的六连连长,也是在这次阵地争夺战之后,我才知道他姓孟,人称猛连长。
阵地再度回到了我们手中,之前还幸存的弟兄们此时只剩下了九个人,很奇怪,没有一个重伤的,因为一旦发现自己伤重,他们就会抱着手榴弹滚出去。
大眼告诉我,天牛就是这样做的。现在的九班,只剩下我和大眼,李大伟也算,只是他依旧躺在后方的医院。
受伤的连长没能说什么,他的伤可不轻,直接被转移到别的驻地去了,我再度站到了猛连长跟前。
“连长,对不起,九班几乎全军覆没”,我低声的说道。
“别说了,这不怪你,你先休息一会儿,等会儿敌人再冲上来,你还得跟我拼命去”,连长似乎并不在意。
“连长,你们晚来几秒钟,阵地就完了”,大眼慢悠悠的说道。
“是来晚了,奶奶的,一直赶,还是晚了”,连长似乎很生气。
我们都知道他的意思,尽管阵地夺了回来,可是之前的守军几乎全军覆没,对于这样的结果,他怎么能够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