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
暴毙的亡魂在故事里往往化作索命的厉鬼,莫非报应来得如此之快?我举着枪,连瞄准的意识都忘却了。
“哥,是我”,那个黑影低声的说道。
原来是她,竟然跟来了。不知道我方才的暴行是不是被她尽收眼底?
“你来干什么?”,我冷冷的问道,其实是不知道用什么语气合适,也还没有从受惊的忐忑的中回过神来。
“你,你要去哪里?”,她想了想,说道。
“不知道”,这是实话,我怎么知道我要去哪里?我的目标都在山里,需要慢慢去找的。
“吃了饭吗?”,她突然问道。
这句问话让我不知所措,是这样的寻常,这样的平淡无奇,却给我从来少有的感受,似乎这才是生活原本该有的对话。
“叔的身体怎么了?”,我不得不岔开话题。
“找人看了,就这样了”,她低声的答道。
“那,那你可苦了”,我突然不知道还能怎么应对。
她靠近过来,塞了几个鸡蛋在我手里,接着又掏出那些金条来,要还给我。我自然拒绝了,只把鸡蛋留下了。对于我,钱财非但无用,留给她反倒换点安慰,吃的东西就来者不拒了,这比金条实用得多。
“去家里坐坐吧?”,她开口问道。
“不,不能”,我说道。和阿媚的关系已经让我明白了很多温情并不一定是好事,既然已经明白了这其中苦恼,我又何必再把这段往事续上更麻烦的情节?断然拒绝才是明智的,若不然,回到油灯下的屋里,面对娇艳,我对自己的理智可没有多少信心。
“那,你就走?”她有些失落。
“嗯”,我应道。
她不再言语,面对我这样的薄情寡义,她还能说什么?幸而生活的艰难赋予了她格外的坚强,并没有落下泪滴来。
“快打仗了,你要把钱藏好,告诉村里人,留意外边的动静,不行就到别的地方去躲一阵”,我说着,象征性的整理着行头,意思是立即就走了。
穿行在模糊的山路,回头还能看见那道孤零零的黑影。我心头暗想:自己的子弹断送了不少人的命,可从没想过自己的情也重创了很多人的心。
第二天,我接近了一个镇子,不知道是绕过去还是该回头钻进丛林里。镇子边缘是成片的田地,我不懂农活,但猜想这时候应该是秧苗葱郁的,天气尚不明朗,但隐隐已有些许暖意,再过不多久,不就该插秧了吗?然而眼前全是荒芜的一片,杂草丛生的痕迹还很明显,敢情之前就没人种过。
这种景象让我心生感触。我遐想起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印象:一群农人,男的、女的,都卷着库管,散在田间地头,弯着腰,把手里的绿色一点点分到地里。似乎那埋下去的就是希望,就是生活,简简单单又真真切切。可眼下的荒芜,叫人感叹,似乎意味着百姓生计的萧条,象征着不幸。
一阵锣鼓的声音远远传来,我带着好奇,从山坡绕了一段,才算明白了原委:两辆部队的卡车停在路边,不远处走过来一支不甚整齐的队伍,身上不知是戴了花还是系了丝带,总之都带着鲜艳的红。
这可不就是我当年离开县城去部队的场景?街坊乡亲敲锣打鼓的送,小孩子兴奋的嬉闹,我们则无知无畏的满怀希望。
仔细看去,两个像是士兵的人在前边带队,后面跟着的足有二、三十人。越南不是已有一百多万的军人了吗?还要招兵?这也就难怪那田地的荒芜了。一来少了劳动力,二来,当兵成了出路,谁还在乎土地?
我没法对这些还算不上兵的人下手,但也不能眼见着他们招兵买马而无动于衷。心里甚至想着怎样使这些人醒悟过来,眼下到部队去,就等同于被送上了刑场。一个轻率、膨胀的政府是不会珍惜士兵性命的。
瞄准之后,连开了两枪,那两个带兵的就都倒在了地下,热闹的场面顿时变得纷乱。真是不可思议,这些已经穿上新兵服装的人竟都围在两个濒死的士兵身前,还有好事的百姓也使劲要凑近去看个究竟。
他们应该感激,我不是恶魔,若不然,这里得倒下多少人?我只希望这眼前的鲜血能够洗去部分人心里的妄念。纵然你们都拿起枪,也只不过是让你们的历史更添一份惨痛,而这结局是早已注定了的,只不过你们的政府尚在心存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