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山林在我决意离开之时,竟然挥发出些许亲切来。我不打算再去看望那片很多同胞殒命其中的灰烬,那是毫无意义的,只能徒增我更多没有结果的胡思乱想。
再一次磨蹭到了天色微亮,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整理好所有东西,去到小溪边洗漱一番,装满了水壶。我爬到山坡上,最后一次打量这奇特的山野。如果可以,我会再回来看看的,但我知道,这基本是没有可能的。
我沿着一条隐约的小路往山脚下走,因为必须循着公路,我才会有大致的方向,也才可能得到神秘的指引,引领我去到另一个无法预料的目的地。也许是我离开太久了,也可能是那个基地灰飞烟灭了,这片山林出奇的安静,甚至接近了安详,这让我感觉到安全,脚步更加肆无忌惮了。
似乎是在擦过一棵树干的时候,背后传来一阵冰凉,紧接着,感觉就很明确了,有东西顶住了我后背,出奇的冰冷。
是枪口!
我只能缓缓的放下枪,一只手很自觉的去摸腰间的钢刺。贴身搏杀,只要躲过枪口,钢刺就比枪更有优势。
这是极其危险的,钢刺就别在腰间,他是能够发现我的举动的,而且这种举动完全可以促使他扣下扳机。无论是什么枪,贴着身体击发,子弹一定会毫不客气的穿出拳头大的洞来,我似乎看见了那些被我穿透过的尸身。
“把枪口抬高两寸吧”我在心里暗暗念道,这样可以直接穿过心脏,少了痛苦的时间不说,我还可以成为一个没心的鬼魂,少却了牵挂,或许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孩子,你太不小心了”蹩脚的普通话传来,枪口离开了我的身体。
是老头子!
“你吓死我了”我几乎是叫喊出来的,可不是因为冰冷的枪口吓人,而是那突然降临的绝望,那真的很吓人,谁也不能接受这悄无声息的终结。
“你刚也吓到我了”老头子轻声的说道。
“挂这么多家伙,我还以为碰上了魔头”老头子边说边用右手指了指我腰上的手雷。
我乐了,但笑容尚未拼凑起来,心头就是一阵发凉。老头子左边半个身子全是血迹,从肩膀到裤腿,暗呼呼的结成了块。
“怎么啦?”我又被吓到了。
“他们打不准,擦到了肩膀”老头子笑得很乐呵。
我赶紧接过老头子手里的枪,扶着他往回走,应该先去山洞养伤。枪很沉,却没有一发子弹。
“你又杀人了?”我半开玩笑的问道。
“好像没有,乱打的”老头子回答道。
没有瞄准的乱开枪,不就纯粹是为了掩护我吗?我心头泛起浓厚的酸来。
“我没叫你开枪”我带着一点埋怨。
“他们冲过来好多人,没办法的事”老头子慢慢回道。
他果然是为我转移了很多越军,真不知道他拿着一杆空枪是怎么逃脱追捕的。这是极其困难的,我屡屡脱身完全依赖狙击枪的独特优势,而他却什么依靠都没有。
回到山洞,我解开了他的上衣,子弹掀去了肩膀上很大一块肉,他已经敷了很厚的一层草药沫子,血水将其凝结成了硬块。AK虽然不够精准,子弹的口径却算大的,这让它具有可怕的破坏力。老兵们有说过:日本人和美国人用的子弹往往又细又长,打在身上多半直接穿透,伤口不大,只要位置不关键,一般问题不大;AK就很要命,打在胳膊上能将整条胳膊切断下来,像个小炮弹。他这伤口意味着子弹只是浅浅的穿过了皮肉,真是幸运,若要再往下一两寸,不但胳膊会完全毁了,血也是无法止住的。这让我感叹不已,看来:死神的名单里暂时还没有咱爷俩。
“给点吃的”老头子看我怔怔的不动,提醒道。
我赶紧把肉干、饼干、罐头都拿了出来,意思是让他挑,同时埋怨自己真是粗心,这么长的日子,他又伤得这么重,怕是饿惨了。
“你还真会过日子”老头子指着饼干对我说道。
我知道他误解了,以为那是我从部队带来,一直留到现在的。
“前几天炸了个他们的营地,缴获的”我解释道。
“他们有这样的饼干?”老头子很诧异。
“他们打美国人的时候,我们国家运了一百多吨物资给他们”我接着解释道。
“畜生!”老头子突然愤怒了。
我无语了,洞里陷入了寂静。假若可以,把玉皇大帝、观音姐姐连同上帝、耶稣、安拉等所有但凡有人信仰的神灵全都请来,试问他们又能何言以对?百姓用残羹冷炙就能养出一条忠心的狗,一个民族倾尽血汗居然养肥的是一头噬主的白眼狼!
“他们还有我们的炮弹。”许久之后,我打破了这凝结的气氛。
“真该杀!”老头子依旧很愤懑。这话听起来像似理解我的杀戮,又更像是为他自己的杀戮找到了理由。只是,他有没有杀人?我还不知道!
接下来的很多天,老头子都很安静的养着伤。依靠他自己弄的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