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他们多久了?我没有明确的计算,但实在够久了。若不然,我的脚步何以越来越快?黄昏再度来临,我已经能够看见那片山坡了。
先去找找那个瘦家伙吧,也许可以在他的草棚里歇口气,稍微整理一下,这样不至于突然出现的时候吓到老头子、阿姨和大姐。我盘算过后,绕过那个越军基地,直朝那片草棚所在的山坡摸去。
一切都让我不知所措!那片草棚已经不复存在,只留下焦黑的一片,远远看去,像是墨绿皮肤上的血痂。
我冲进那片焦黑的空地,除了一些尚未烧尽就被雨水浇灭了的木头,什么也没有。粗略的检查了一遍,发现了几具掩埋在灰烬里的尸体,已然面目全非,无法分辨。随后又发现了几个弹壳,是越军干的!
焦虑像一头闯进我胸腔的野牛,大姐他们怎么样?他们和这里只隔着一道山梁,这么近,能逃过这厄运吗?我来不及思索,脚步不由自主的朝山梁走去。还没迈出几步,恐怖的一幕吓得我瞬间瘫坐于地。正前方几米的距离,一个人挂在树上,是个死人,用一根条藤套在脖子上挂在了树杈上。仔细看去,正是那个瘦家伙。
我用了很久才让自己冷静下来,把他放了下来,身体早已冰冷,没有明显的伤,像是自杀。
自杀的理由是明确的,那就是他的亲人都被灰烬埋了。间接的原因是我的迟到,这让他不得不独自面对这一惨象。如果山梁那边的草屋也是如此,我会不会自杀?
把他安放在树底下,来不及掩埋了,我得去看那间草屋。
现实将我仅有的一丝侥幸在瞬间里击得粉碎。越过山梁,我看见草屋被烧毁了大半,满地灰烬。
全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都凝结了,所有的感觉都麻木了,我就像是一截树桩,怔在山坡上动弹不得。这幅景象将我从能够感知的世界彻底剥离了,我似乎猛然陷进了千年的冰洞,什么都不存在了。
我像是失去灵魂的走尸,不知道怎么的飘荡到了草屋前。原来的卧室只剩下一半,烧焦半截的木头孤零零的支撑着,其余的一切都是黑色的灰烬。我疯狂的在灰烬里寻找,一寸灰土都不放过。然而什么都没有,除了几个烧裂了的碗盆,一盏爆裂了的油灯,再没有任何发现。我又搜寻了附近的草丛,依旧是一无所获。
山洞!他们或许在山洞!突然萌生的希望像是一股烈焰,热腾腾的让我在丛林里飞起来。
山洞里依旧是我离去时的样子,没有任何痕迹,他们不在。我摸到小溪边,也没有任何发现。坐将下来,努力想要整理出点思绪,他们被抓走了?被杀了?还是已经走了?可是如果人走了,草屋就不应该招致火烧啊,是不是也被抓到那片草棚,像当年的鬼子把全村人集中在一起,然后审问、枪杀?
我又回到了那片草棚,从灰烬里扒出了更多的尸体,没有一具能够辨认,只能依稀判断有大人有小孩。既然连小孩都没有放过,那他们……。
绝望来得如此彻底,我面对着一堆焦糊的尸体在初临的夜幕下失声痛哭。在悲恸欲绝里痛恨自己的离开,他们的死也许都和我的夺枪杀人有关,就如同上次我被通缉后独自躲去山洞一样,埋下祸根就独自逃离。在我欣然于那些温馨的想象之际,他们也许正遭受着灭顶之灾。我理解了瘦家伙的自杀,当你在乎的一切都瞬间失去,当这个世界已经完全抛弃你的任何希冀,还有什么比死更好的选择?
当眼泪流尽,愤怒轻易引燃了干枯的身躯。我不会用自杀来摆脱这一切,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就要为这人间惨剧索回一点公道。我要竭尽所能的去杀人,去杀越南军人。
我草草的掩埋了他们的尸体,跪在他们的坟前,发下誓言:我会一直杀到自己倒下为止!
有一个疑问:我留给瘦家伙的弓箭不见了踪影,他扔了?还是被越军拿走了?我不再愿意细细去琢磨,愤怒给了我方向:附近那个基地、那个军火库!我要用巨大的爆炸声来给他们送行。他们都不过是用汗水谋求生存的百姓,没有道理让他们遭此厄运后悄无声息的上路。
上天既然不公,那且看我的!
我摸到了越军基地对面的山坡,选择了四百米的距离。这是我有把握不浪费子弹的距离。为了保证计划成功,我选择了三个射击位置,成半月形围着这个营地。然后又摸到营地后面,用那柄钢刺铰断了电话线,我要让这座营地成为孤岛。
约莫夜里十点,有卡车的灯光靠近了,营地外的灯光也亮了起来。照以前一样,他们把卡车上的物质卸在空地上,卡车很快离去了,他们开始逐一往里面搬。
出现在我视野的,一共是17个。营地里面是否还有?我不清楚。有目标就行,我检查了弹匣。瞄准正搬着一箱物资走近营房的那个。
枪响了,他倒在门口,空地上的其他人又点发愣,我可不会错过这样的时机。一匣子的子弹在我的快速瞄准中一一射出。
空地上躺下了七个。等我装好弹匣,已经空无一人,剩下的全钻进了营房。这是在我意料之中的,营房没有其他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