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掩盖了我的动静。
我已经靠得很近了,下一道闪电就可以帮我分辨出可能放盐的位置,如果顺利,我只需要偷偷拿走盐,然后悄然消失。
奇怪的是,任由我静静的候着,闪电却迟迟不来了。
我似乎听得棚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又疑心那只是风,却还是把手里的枪端得更稳了。
接下来的这道闪电异常的亮,把眼前的一切都照的白花花的,我眼前赫然站着一个人,端着枪,已然是瞄准的姿态,而枪口,正对着我。
我的枪指向的也正是他的方向,那一瞬间里,这是一幅多么奇异的景象?深山老林之中的草棚里,两个不期而遇的人,两支不同的枪彼此指向对方,闪电的寒光更为此添上一种诡异的色彩。
没有丝毫的犹豫,枪响了。
紧接着是他倒地的声音。
我没有听到他的枪响,兴许他原本以为我只是一只撞上门来的动物,但发现是人的时候犹豫了,而我却没有,没有思索、没有意识,不记得怎么就扣下了扳机,似乎这枪是自动击发的一般。
他显然提前发现了我的靠近,为什么不开手电?应该也是因为闪电,一定是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告诉他只需要端枪瞄准就好,闪电会帮助他看清目标,压根无需手电。只是再丰富的经验都不曾让他想过眼前居然是一个人,自然就迟疑了。
这是多么惊心动魄的瞬间,两个人都在等候闪电,电光石火之间,倒下了一个。
我为什么没有迟疑?我的计划不过是偷取一点盐罢了,为什么毫不犹豫朝他开了枪?是逃亡带来的紧张让我失去了对生命的敬畏?还是因为那指向我的枪口?
这算犯罪吗?一定算,也许没那么严重,算正当防卫吧?毕竟他的枪指着我呢。然而我很快发现这不对,如果倒下的是我,他才算是正当防卫,因为我才是入侵者。
杀死了一个原本于我毫不相干的猎人,这让我陷入了复杂的思索。他也是越南人,但这不重要。他的枪口在我没有靠近之前也许从不曾指向过任何一个人,就是指向了我,不也没有开枪吗?他只是个纯粹的猎人,到山林里来获取一些猎物供一家人生活罢了。
毫无疑问,我犯下了深重的罪孽!真真切切的杀了人。尽管在他之前:黄蛇死了、黑鬼死了,山坡上的两个士兵也死了,也都是我干的。但那些都是理所当然的!可不是吗?黄蛇和黑鬼属于天杀的,我只是替天行道;至于那两个士兵,他们的血理应用来偿还蜘蛛撒在A点的血。但是他呢?我下了杀手,却毫无理由。
也许那一瞬间里,我只要扔掉枪,事情就会完全不一样,我确信他也不会开枪的。就算我们彼此对峙,事情也会慢慢缓和的。
任何假设都是徒劳,他的生命已然终结。通缉令上关于我是杀人凶手的描述已经名符其实。
他也许当了一辈子的猎人,只是那一瞬间,我才是最最冷血的枪手,是猎杀人命的凶徒。
我在杂乱的思绪里枯坐到天色微亮,期间雨下过一阵,这会儿,却完全停了,雾气弥漫山野,似乎想要替我掩盖这不该发生的罪恶。
我把他冰冷的身体安放到几块木板和干草拼凑成的床上,为他整理好衣物,昨夜的子弹射穿了他的身体,浸透了衣服的血凝结成了紫黑色。幸而他的眼睛是闭着的,这真是不可思议,如此不公的死去居然能够闭眼。我猜想他不过四十来岁,身形消瘦,流干了血液之后更是形同枯槁。常年的行走山林让他脸上布满了皱纹,稀疏的胡须或许是沾上了水雾,略带着灰白。
我把他的猎枪放在他的身边,枪身经常年的使用而闪着光泽。
在棚子里找了一点米,一些罐头瓶子装着的腌菜,除此之外,棚子里面悬挂着几张毛皮,像是野猪的,也可能是麂子的,我分辨不清。还在一根挑起的竹竿上看到了一些长条形的宛若鞋带似的东西。仔细去看,不由得叹服道:这真是聪明的猎手,挑了一些精细的好肉,切成细细的长条、抹上盐晾在竹竿上,这样很容易风干,纵然是经过了一夜的风雨天气,这些肉干也只是微微有点发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