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璋回府时将近子时，言墨已睡得天昏地暗，只有岳飞手拄案桌，一灯如豆地等着他。
“如何？”
陆九璋喝了口尚温的茶水润了润喉：“皇上命我负责少女失踪一案。”
岳飞有些诧异：“这本是刑部和府尹职责所在。”
他点点头：“在这之前，皇上还问了何为道。”
“道？”
陆九璋食指无意识的敲着杯壁：“怕是与枢元教脱不了干系，赵佶深夜召我去是为了今日十几个少女失踪的案子，而之前与我论辩机锋，多半也是想试试一旦查到盘根错节处，我当如何处变。”
枢元教是当今民间流行的一种宗教，此教多采道教教义，效仿秦汉以来重外丹黄白术的金丹派，却剑走偏锋极力推崇万物皆可炼化，以纯阴筑纯阳，从而修仙体求长生的教义。
对于陆九璋直呼宋徽宗名讳的做法，岳飞纠正了好几次，但每次都被对方无视，他索性不再纠结这个，问：“大哥是怀疑这些女子的失踪与枢元教炼丹有关？”
陆九璋沉吟道：“现在还不能肯定，但我怀疑其中定有蹊跷。”
“不管怎么样，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把这些拐带少女的幕后黑手揪出来，以免再有无辜之人受殃。”
陆九璋点点头，看向窗外，黑夜无星无月，浓稠似墨，让人不知前路如何。
赵佶虽然钦点陆九璋查办此案，传的却是密诏，况且大张旗鼓容易打草惊蛇，与其弄得鸡飞狗跳、人尽皆知，不如暗中行事，来个出其不意。
陆九璋先是让禁卫司解开城门封锁，又撤了临时增加巡逻的禁卫军，几日来笼罩在汴梁城上空的紧张气氛暂时松懈下来，汴梁似乎又回到了平日繁华热闹的模样，只不过陆九璋知道，在这层故意营造出的平和表象下，暗潮涌动，一股力量已经蠢蠢欲动。
“已经三日了，还是没什么消息，我们是不是该动用官府的力量？”陆九璋和岳飞坐在茶楼里，后者喝了口茶水问。
他二人三天来大街小巷四处打探，却一直没什么突破性的进展，人命关天，陆九璋知道岳飞有些着急了，其实不光是他，就连陆九璋自己也是不免有些急躁，但越是急躁就越要稳下来，否则忙中出乱麻烦更大，他只能道：“动用官兵恐怕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他们在暗，我们在明，想要揪出老鼠只能靠猫，再厉害的老虎也无可奈何。”
岳飞出了口气，似乎是平稳了一下心态，道：“大哥接下来是有什么打算？”
陆九璋道：“咱们这三天虽然没什么突破性的发现，但是起码证明一点，这些人是有组织的有纪律的，否则不可能查了三天还没露出马脚。”
岳飞点点头。
陆九璋续道：“而且通过这两天的打探，我们确定的那十四名失踪少女的最后位置，也很能说明一些问题。”
岳飞闻言，用食指蘸了点茶水，在桌上划了起来：“第一名失踪的少女最后出现的地点在寺沟街，第二名在绘春街，第三名在六里街……”他边说边把失踪少女的位置标出来，等到十四个目标标好后，桌上的茶水已经干得快差不多了，但二人还是看出了端倪。”
“很有意思，不是么？”陆九璋敲了敲桌面，轻笑道。
岳飞明白，道：“这些失踪地点大致可以构成一个圆弧。”
陆九璋用手点了点已经干掉的“圆圈”中间的那点，斩钉截铁道：“清阳观。”
清阳观是汴梁城最大的道观，也是香火最旺的道观。
众所周知，当今圣上宋徽宗赵佶偏好道教，极为宠幸一个叫林灵素的道士，进而为他造了一个清阳观。
说起林灵素，此人倒是有些经历。他年轻时，曾经得苏东坡断相，说他将来必然大富大贵，一鸣惊人。苏东坡看人还是蛮准，林灵素年轻时候就是个地痞，嗜赌如命又没有足够的本钱，输的一塌糊涂之后被人追债，恨不得挖地三尺藏起来。后来债主上门要债，不给钱就要剁手剁脚，林灵素被逼无奈之下，自损其面，原本还算俊俏的脸变成了一半红润如同常人，一半却似鬼魅骷髅。
林灵素后来实在混不下去了，投在道观，混口饭吃。此人舌灿莲花，口齿上颇有些功夫，竟逐渐在道观里混出了些名堂，靠着坑蒙拐骗居然被举荐给了宋徽宗。
宋徽宗本来就笃信道教命理，林灵素一半常人一半鬼面的相貌，更是让赵佶觉得此人定时不一般。林灵素故弄玄虚，把赵佶说成了神宵宫的玉清王，把自己说成了玉皇大帝面前的仙人，把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这几个败类全都封了神，忽悠的赵佶几乎找不到北。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林灵素这个神棍仗着有宋徽宗这么个昏君撑腰，越加放肆，被封了道职以后，更是鼓动赵佶兴道灭佛，一时间，汴梁城内道观香火旺盛，而佛庙却被排挤的毫无立锥之地。林灵素不仅兴教修观，到后来更是将手伸向了朝政，进谗言残害忠良。他座下据说收了弟子两万人，一出门前呼后拥，好大的排场，敢和丞相、太子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