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摇摇头,嘴上又咬了口馒头。
“有什么不痛快还是说出来比较好,总在心里闷着也不是个办法,要是有什么麻烦,多个人商量也多条路嘛。”
像陆九璋这种好奇心很重的人,最见不得别人说话说一半留一半。
小哥闻言抬头看他,发现对方脸上满是单纯的真诚和善意,一双放在男人脸上稍显秀气的杏核眼,在昏暗的夕光之中依旧亮的出奇。
他本不欲多说什么,却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不自觉的松了口:“说来惭愧,我此次进京是为了武举。”
“考武举?”陆九璋来了兴致:“怎么个考法?”
小哥大概给他说了说武举考试,无非是骑、射、兵法和对策之类。
陆九璋听的津津有味,不由问道:“那你成绩如何?”
“成绩倒是还可以。”这小哥其实算是谦虚了,他各科考核均是一等,哪里是“还可以”。
“那你现在应该留在汴梁啊,怎么要回去呢?”
“我原本应该入枢密院等缺侯职,却因为在街上见到一个恶霸欺侮他人,出手相帮惹出了祸端。”
陆九璋问:“那恶霸是什么人?”
“那恶霸姓童名旺。”
“姓童?”陆九璋好像有点明白了。
小哥点点头:“这童旺正是童贯收的义子。”
陆九璋这下全明白了,不由喃喃问:“那你……”
“我被取消了举子资格。”
“他们以什么理由开除你?”
“开除?”
“哦……就是取消资格。”
“没有理由。”
陆九璋诧道:“怎么可能连个理由都不给就随便断送别人前程!这也太过分了!”
小哥默然不语。
陆九璋安慰道:“没事没事,咱们明年再考嘛!”
对方摇摇头,神色掩饰不住的低落:“武举三年才一次,何况我被除去了武籍,按大宋律法,是终生不能再考的。”
“这规定也太不近人情了吧!何况你这是被冤枉的啊!你武艺如此厉害,以后没准是个流芳后世的名将呢!这童贯真是缺了大德了!”陆九璋忿道。
“我从来没想过做什么大官,”他扯了扯嘴角,笑的有点苦涩:“我从小力气就比别的孩子大,刚会走路就和父亲学家传枪法,字还认不全就要背诵兵法策论,我爹从小劝勉我要尽忠保国,我也只想为这锦绣河山尽一份力而已……”
陆九璋拍拍他的肩膀,顿了顿,才道:“其实,这是我今天第三次见到你。”
“第三次?”
“恩。”陆九璋点点头:“第一次见到你,是看你在街上卖艺。我虽不太懂,但是真的看得出来你那手枪法出神入化,是下过苦工的!第二次见你是在乞丐聚集的那片儿,你自己都要靠卖艺筹盘缠,这种情况下还能眼都不眨的,把身上所有钱财都留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有万两黄金赠人一两,这叫好意施惠;有两块碎银子,全都赠给了别人,这叫雪中送炭。愿意豁出身家帮别人还不求丝毫回报,可见你这个人仁义慷慨、能仗义疏财。方才茶寮根本就无人,你腹中饥饿难耐,其实以你的身手如果来点硬的,‘赊’些吃食酒菜,那小二哪敢不从?但你宁可饿着肚子灌凉茶也不愿用武力胁迫别人,虽然满身武艺却不愿靠此欺压弱者,可见你做人做事坦坦荡荡,光明磊落。你满腹报国情义来京赴考,却因为路见不平得罪权贵而遭受不公平的待遇。但方才我说起大宋局势,你毫无怨怼仍旧忧国忧民,可见你忠君爱国,深明大义。”陆九璋转过身将双手搭在他的肩上,看着他道:“像你这种一身好武艺,仁义慷慨、光明磊落又忠君爱国之人,是不会被埋没的。如果你这样的人都没有前途,那大宋岂非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所以你不必低沉灰心,总有一天,你会实现自己的理想与抱负。”
这小哥虽然年纪未到双十,但性格从来都是沉稳内敛。就连几天前被无缘无故除了武籍都未曾失过态,但此时听他番话,阵阵酸涩上涌,一时间竟不能言语。
他自小好强,常负气节。别的孩子都在撒尿和泥巴的时候,他就得不断地背经史子集,练骑射枪法。他明白父母望子成龙的一片苦心,也知男儿应当发愤图强,故而文治武功不敢有丝毫懈怠荒废。
然而就当他满怀希望离家来到汴梁一展抱负的时候,却因为得罪权贵而落了个心灰意冷的结果。饶是他再淡然再看得开,心中也不免茫然失落。
此时陆九璋洋洋洒洒说了一大番褒赞他的话,听起来却没有任何的敷衍奉承之意,却无疑是雪中送炭。他以一个仅有三面之缘的陌生人的角度,入情入理的鼓励对方,用现代的话说,那真是满满的正能量。
“公子这番溢美,我是断然当不上的。”小哥释然一笑:“但大丈夫生于世间当有所为,故而无论如何,我都会做我该做且必须做的事。”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破旧逼仄的茶寮内,只有远处小二趴伏着的案桌上,一根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