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汴梁虹桥上,偶尔会有骑着高头大马、坐着八宝顶小轿、推着独轮车、赶着毛驴的过客匆匆经过身旁,然后向着不同的方向赶去……
陆九璋就此凭栏远眺,西侧是密密麻麻的杂货货摊。
即使距离很远,嘈杂声渐且不闻,却仍能感受到街市各种物货的琳琅满目,贩夫走卒们疲于生计的繁忙。
他眯眼细看,把头那个卖剪子的货郎,似乎正殷勤地向一位大婶介绍自己祖传的剪刀手艺。
旁边宣纸摊子前,一个书生正在挑挑拣拣……
汴河中,星星点点的船只泛流其上,这条河的漕运十分繁忙。
沿流而上,已有好几艘吃水很深的货船正停靠在码头,最前面的那艘还有许多纤夫正喊着号子,拉着船艰难行进。
陆九璋正张望着,几声吆喝突然从脚下传来。
他低头看。
两个赤着上身的黝黑船夫正用长杆钩住桥梁,方便船能顺利地从桥洞中通过。
视线移向东面善门。
那边街面上依旧是摩肩接踵,本就不宽的路上打起了许多的革棚和阳伞。
一家挨一家的茶坊、医馆、酒肆、杂铺、脚店鳞次栉比……
竹木搭建的那座豪华酒楼里,几个呼朋引类的富家子弟正临窗痛饮笑谈。大堂内几个化缘的行脚僧正端着钵盂向小二讨些素食,讨到后也不忘给城边衣衫褴褛的乞儿一块饼子。
陆九璋此时目之所及,是士农工商、是三教九流、也是芸芸众生……
那也是一段被岁月尘封、被历史掩埋,被一幅画卷永久定格的瀚海烟云。
他到现在才真真正正的意识到——原来这里真的就是近千年前的北宋,原来这里真的是我现在存在着的地方。
陆九璋突然生出一股很奇妙的想法——会不会这幅画的作者张择端,此时正立在城楼高处远眺,手中画着那副千古名画?
会不会那副后世展出的《清明上河图》中,自己也是张择端笔下汴梁虹桥上的一个人物?
那么自己现在——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又或许全都不是。
陆九璋手里拿着刚刚在饼摊上买来的椒盐麻饼,边走边吃,时不时的抹抹嘴角的渣子。
东街有点类似现代的步行街,各种商铺和摊位攒排在一起,人多货多,热闹得很。
前面酒楼侧墙边一块儿不大的空地上,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
陆九璋见什么都稀奇,也凑了过去。他个子不小,身量瘦削,没几下就挤到了内圈,刚站定就见一杆漆黑铁枪刺过来。
他吓得赶紧向后仰躲,结果那枪根本没近他面前就又缩了回去,陆九璋回头向被他踩了一脚的大爷道了声歉,这才转头向场内看。
只见场中人一杆铁枪耍得虎虎生风,眨眼间便连刺带戳,点拨挡架,攻守之间十分利落漂亮。他只是单耍,无人和他对攻,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人年纪虽轻,枪法却十分了得。
陆九璋不太懂这些,但跟电视剧里那些靠剪辑设计的武打动作一比,高下立判,他也随着众人不时高声叫好。
那人最后一招“横槊赋诗”后收枪抱拳,向众人致意。也没喊什么“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路过贵宝地,请大家打赏一二”之类的贯口,只是将随身的褡裢解下,放在地上,人也不过去,原地撩起短打衣摆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刚刚还看得十分高兴的众人,一看要打赏了,立马作鸟兽散,只有一个大娘往布兜里扔了几枚铜钱。
陆九璋也看了半天,他脸皮薄,不好意思一毛不拔,索性也扔了四枚铜钱。
那青年见众人一哄而散,也不恼怒。捡起只装了几枚铜钱的空褡裢,向陆九璋道了句谢就转身离去。
连五音不全的三流歌星开个见面会,门票还要好几百。人家真刀真枪费力气耍了半天,才得了这么几个铜钱,还跟自己说了句谢谢。陆九璋顿时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过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他兜里那几个子儿,还轮不上他充大头。
陆九璋一路逛一路看,觉得这北宋物资还是比较丰富的,起码在初步的商业交易上已显出了些许后市繁荣的萌芽。
然而说来说去都是在封建体制内,士农工商的分级是不可颠覆的。商业在此时还未能真正被人们认识,买卖也仍旧停留在谋生和糊口的阶段上,真正的上流阶级依旧靠士族官吏荫蔽,“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现象仍旧频频可见。
街尾就是些乞丐聚堆的地方了,今日那边似乎有些不寻常的热闹。因为今天乞儿中间,还跪着一位瞧着尚未及笈的少女。
这种情况,陆九璋一般是不会过去的——兜里没钱,心里却还有些未能泯灭的同情心,这是一种很尴尬的情形。
那少女披麻戴孝,一双眼肿的像个核桃,身前挂着块牌子,不用看也知道上面写的一定是——卖身葬父。
他刚要转身离去,却看到了方才卖艺的那位小哥走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