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为师父的婚事左右为难,千方百计地想着要周全,希望能够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出来,所以对于凰连玥的转变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他公务繁忙而已。
眼下却是不同,师父是真的变了,对她的态度变了。
抬眸望着表情不冷不热的凰连玥,莫名地,一贯理智冷静的燕山而,内心竟然有些不安了。
“师父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说什么?哦——”凰连玥唇角一动,桃花眼中泛起点点波痕。“徒儿不说,师父倒是差点忘记了,师父该祝贺徒儿大胜归来,一战扬名了。”他无比轻快地笑着,可是那笑容落在燕山而的眼中,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不是这个,师父说得应该不是这个。师父,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了?”师父在她面前从来不会这么说话,也从不会出现这样的表情,他究竟,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难道,难道是——
“师父,莫不是你还在担心跟朱雀国明珠公主的婚事不成?”她从来不会过问凰连玥的私事,这次她第一次开门见山地问他。
凰连玥显然有些意外,漂亮的桃花眼中浮起淡淡的迷雾。
“怎么会这么问?”
“师父以前不是这样的。”燕山而直言道。
“那师父以前是怎么样的呢?”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凰连玥不由地将右手背到身后去,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收拢着。
“过去,师父就绝不会问这样的问题,师父会直接跳脚起来,会嚷嚷着说徒儿没良心,会捂住胸口跟徒儿夸张地开玩笑,会说师父的心很寒冷很寒冷之类的。”燕山而一口气地道了出来,她没想到她竟然也会记得那么清楚,那些过往的画面一副又一副,从她的脑海中刷过,清晰入目,不曾褪色半分。
“还有,每次徒儿出去办事回来,师父会敲着徒儿的头,靠着徒儿的肩膀控诉徒儿只纸片语都不曾给师父留下。师父还会一脸委屈,眼泪汪汪地叫徒儿赔偿师父操碎掉的心,师父更会在当晚抢占徒儿的房间,徒儿怎么轰师父离开,师父都会牢牢地霸占着,就是不肯离开半步。”
凰连玥也绝没有想到,他这个冷情的徒儿会将这些小细节记得那么牢,没有错漏掉半点。过往他们相依为命的那些点点滴滴汇聚而成的美好回忆,竟然不止他一个人记得,她这个徒儿也同样记得很清晰。
这么说来,那段日子是不是他冤枉了徒儿呢?其实她也有心,只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罢了。
所以——
“所以徒儿的意思,是想让师父跟过去一样继续当个跳上跳下的跳蚤不成?”不知道是不是燕山而的错觉,她觉得她的师父凰连玥此时又变回过去那个师父了。
“不是,徒儿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看徒儿还是回自己房间去好了。”燕山而准备开溜了,因为她觉得接下来可能她的耳朵又要遭受嗡嗡嗡的折磨了。
果然——
凰连玥毫不客气地抬手敲了燕山而的脑门,头颅靠上她的肩膀。“徒儿啊,师父的徒儿啊,师父怎么会教导出你这么没良心的徒儿啊,这么大的事情,徒儿出征打仗,你竟然没有给师父我留下信函,哪怕是一句话也成啊,可是你没有,徒儿你没有啊,这叫师父情何以堪啊,师父的心啊,还真是拔凉拔凉的啊——”凰连玥的招牌动作,捂住心口,学着东施效颦,再次上演了。
燕山而一头黑线,唇角弯曲地抽了抽。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她不该说那一番的话,师父哪里变了,根本是一点也没有变,是她的错觉,一切都是错觉惹得祸。
可是,比起那个沉默不语的师父,她还是比较适应这个活力四射的师父,虽然他很烦,真的很烦人,但是她耳朵忍忍就是了。
“徒儿啊——”凰连玥还在不满地哇哇大叫着,好像将这段日子以来所有的压抑全部都爆发了出来。“今晚徒儿不许走,得陪着师父大醉一场才行,要喝三百杯,三百杯啊——”他兴致极高地跑出房门,稍刻功夫,手中便多了两坛酒。
“这可是两坛好酒,换成旁人,师父还不肯呢。师父告诉你哦,这酒它可是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唤作醉卧桃花间。来,师父一坛,徒儿一坛,今晚你我师徒二人就同这美酒一样,醉卧桃花间好了。”拽着燕山而的衣角,捆绑到他自己的衣角上,凰连玥还真是稚气。
燕山而接着一个酒坛,嘴角微扬。“也对,徒儿得胜归朝,师父自然是要请喝酒的。”揭开封盖,她举起酒坛碰了碰凰连玥手中的那坛酒。
“难得之日,就权当是我们师徒二人的盛宴吧。”如果这世上真要有一个人为她庆贺的话,那么那个人只可能是师父。
“干!”
“干!”
今晚的月色真美,凰连玥喝着酒,仰头望着夜空,桃花眼中是泛开的一池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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