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雪色不喜欢做选择,因为选择就意味着,她将得到一些东西,却必须舍弃另一些东西。
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再随意失去的了。
“过去的没必要再提,如今这样各不相干不是很好吗?”楼雪色艰涩笑笑,回头看看高耸石堆,长长呼出口气,“看来今天我是走不了了,这趟行程又要推延几天——玉公子,抱歉,这次是我耽搁了计划。”
玉无瑕微微躬身浅笑,表示并不在意。
“行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这满地连血带肉的,你们站着很舒坦?”梅姑嗤笑一声,回头朝同来的几人招手,“爷们儿们,别当大爷了,都下来打扫残局。还有那位公子,也让你手下出点儿力,别光站着不干活。”
收到宋奕扬信号赶来的玉染楼部下足有二三十之多,都特别守规矩,玉无瑕和宋奕扬不开口,他们也不说话,默默站在玉无瑕周围保护。
玉无瑕点点头,与宋奕扬耳语几句,宋奕扬便带着那些人去搬运挡路山石;卢秃子、乔半仙等几人去搜索埋伏楼雪色那些人,无论死的活的,都尽可能从其身上找到线索。
梅姑从乔半仙手里接过创药,走到君墨离身前,狠狠皱起眉头:“先止血,不然到帝都时流血都能流死你。”
君墨离脸色隐隐泛白,正是失血过多迹象,身子也有些摇晃。
楼雪色不声不响在旁侧搀扶,小心而仔细。
她心里只有一个人,哪怕与君墨离再默契亲近也不可能接受他的表白,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朋友关系,君墨离受伤,她的心依旧会疼。
不管怎么说,他是距离云苏最近,也是最清楚她与云苏爱恨纠葛的人。
君墨离一手按住伤口,另一手试着解开衣衫,然而一只手终归不利索,随着他的动作,一样东西从他衣襟内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微脆响。
那只是一瞬间的事。
梅姑下意识低头,看清掉落在地的是一个铜板大小红色的东西,正是君墨离颈间挂着的红色玉坠。
刚才蜂雷爆炸时,气浪激起不少飞沙走石。碎石割伤了君墨离,也割断了挂着玉坠的绳子,断落的玉坠一直夹藏在君墨离衣襟中,他解开衣襟时,玉坠就掉了出来。
玉坠掉落是很平常的事,捡起来就好。
然而梅姑与君墨离脸色陡变,似乎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君墨离更是急得不顾伤口撕痛,匆忙弯腰去捡那玉坠。
只是,为时已晚。
楼雪色本来什么都不明白,不懂君墨离与梅姑的焦急,也不懂那玉坠为什么会如此重要,直至一种熟悉的感觉从君墨离身上传来,通过她扶着他的手,蔓延到四肢百骸。
那是种很温暖、很安定的感觉,就好像,一道坚实屏障将她包裹,远离一切阴邪。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种感觉代表着什么。
罡气,席卷天地的浓烈罡气。
那是只属于某个人的,与生俱来,独一无二的特征。
这一瞬,有关两个人的所有谜题都可以轻松解开了,而答案是如此简单,令人不知该悲该喜。
却有种痛,不明所以,不知从何而起。
楼雪色缓缓抬起头,静静看着君墨离复杂表情,即便从他眼中读出的是愧疚,是心痛,是担忧。
她的心,也无法再暖起来了。
“我一直以为,这块玉坠是辟邪用的,保护你不被邪气冲撞,将危险隔绝在外;是我太蠢,居然没有发现,其实它的作用不是为了阻拦阴邪,而是把你的罡气压制在体内,不让别人发现,是吗?”
面对楼雪色的质问,君墨离能做的,只有黯然点头。
楼雪色笑了一声,苍凉冰冷,语气里透着满满的失望,心如死灰。
许久,楼雪色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动作,就那样紧紧盯着君墨离,像是要从他眼中将曾经赋予的所有信任全部抽回。
可她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这世上最卑鄙无情的人就是你,云苏。”
冬末的风依旧如刀锐利,刮过脸颊带来阵阵疼痛。
楼雪色不知道此时自己是个什么表情,但她知道,她该转身立刻离开这个地方,离开所有人的视线。
她只是不希望被人看见,自己暴露在面容上的痛苦。
眼看楼雪色夺过梅姑的马绝尘而去,君墨离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眸中沉淀的痛苦越来越多,却倔强地沉默不语。
梅姑看得再不忍心,轻轻抱住比自己还要高的晚辈,疼惜轻叹:“傻小子,想追就去追吧,别再压抑自己。”
君墨离依旧没有动作,两只眼中,光芒渐渐黯淡,声音低哑。
“她一定很恨我,恨我骗了她太久。”
“那就去向她解释啊,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何曾有半点是为自己考虑?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会恨你!”
梅姑一把抓住君墨离衣襟,看他被血浸染的衣衫,又不忍心放下,声音里带着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