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身份的猜测,着实费了我很大力气,没想到,到头来竟是这么个曲折结果。”
楼雪色一边说一边后退,退到步远阁和君墨离中间距离时才停住,稳如泰山的身子站在风中,表情萧索。
“我知道自己没资格要求你们坦诚相对,毕竟我不是你们的什么人。但我没办法骗自己,当我想明白一切的刹那,你也好,云苏也好,都让我……”
失望至极。
同样的词,她无法再说第二遍。
胸口很闷很闷。
步远阁站直身体抖抖衣衫,表情晦暗不明:“你是怎么发现的?”
“从迷惑到猜疑,又从一些蛛丝马迹中推测得出。”
楼雪色笑得自己都感觉心寒,每一句话,无不是冷彻骨髓。
“第一次见你我就被惊艳到,自然而言联想起秦先所说,皇帝绝美得不像凡人。不过这个想法很快被我抛之脑后,因为你说你叫步远阁,云苏称呼你时也很自然,没有半点不习惯,而你的姓氏,显然与皇姓不符。另外,当时我也无法理解,身为皇帝有什么必要私下与云苏相见。”
冷风呼啸,吹得人浑身发冷。
沉默旁观许久的君墨离轻咳一声,几不可闻叹息:“这些话,要说就找个安全的地方说。”
步远阁似乎有些恍惚,听君墨离建议方才清醒,指了指凤萧苑内清冷小屋:“跟我来。”
这间小屋楼雪色并不陌生,云苏带她第一次见步远阁就是在这里,那时,她天真以为步远阁真的就只是个身份不便公开的皇帝近臣。
屋子里仍是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小桌、四把椅子和一床空木榻。
步远阁关好房门走到木榻前,双手稍一用力就把整块木板抬了起来,而后一只脚埋进里面踏了一下,足有三尺宽的石板翘起一角,露出下面黑黝黝的巨大空隙。
是条地道。
步远阁在前面带路,三个人依次走下地道,走下约有一人半高度的狭窄通道后,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在地下挖出的一处密室,大小跟地上房屋差不多,零零散散摆放着一些破旧棋局和杂物;密室四周用圆木稍作固定,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修饰,就像是野人居住的地方,另有一条通道不知通向何处。
君墨离走在最后,十分熟练地关好封闭密室的石板砖,显然对这里并不陌生。
“没有外人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步远阁将密室里高高低低十几个油灯都点燃,自己却躲到光纤最黯淡的角落,“有些事,也是时候该说个清楚了。”
“好,那就说个明白。”
楼雪色拂去凳子上灰尘坐下,目光幽冷。
“后来经过一段时间接触,我确定你就是皇上。那时候对姓氏不符这个矛盾,我的猜测偏向于这也许是个假名字,只用于你与云苏联系以及蒙蔽外人。不过某件事后,当我回想起芷清公主也知道你的存在,并且会和‘皇帝’区分谈论时,我的疑心又开始作祟了。”
那次闯进曳凤宫去救云苏,楼雪色记得清楚,芷清公主说“皇上”已经知道云苏与步远阁私下接触的事,只是当时她还不知道步远阁就是皇帝,所以没有往心里去。
如今想来,当时种种线索就已经指明,步远阁这个皇帝,并不符实。
至少,他不是唯一一个。
步远阁稍作沉默,低叹道:“能告诉我,是什么事让你再一次生疑么?我自觉已经做得很小心了。”
“很多事情,譬如你的态度与皇上所做各种决定的冲突,你的一些无奈,以及不能对芷清公主做出惩罚等。不过真正让我确定另有事实的,是皇太后娘娘。”
君墨离一声淡泊苦笑,似乎早就猜到。
楼雪色微微偏头看他一眼,而后继续与步远阁交谈。
“我和君墨离去见太后娘娘时,太后娘娘对你的称呼居然是‘步远阁那小子’,试想,身为皇帝的母亲,哪有太后会这么称呼皇帝的?另一方面看,显然步远阁这个名字并非你与谁之间专用的,如果就连太后娘娘都这么叫你,那么很显然,这就是你的真正姓名。”
之后,昏暗洞穴中好长一阵沉默。
楼雪色毫不怀疑自己对步远阁身份的推测,事到如今,她终于能找到一个合适答案,将所有奇怪之处拼凑到一起,这是唯一能够解释一切的答案。
步远阁的确是一国之君,至少在前朝,在后宫,朝臣与嫔妃见到的都是他,跪拜的也都是他。
但他却不是真正的皇帝。
否则,他不会有那么多身不由己,不会身为九五之尊却要偷偷与云苏见面,更不会三番五次做出前后矛盾的举动。
影子,就像云苏说的那样。
他仅仅是个影子,傀儡。
说完所有憋在胸口的话后,楼雪色静静看着步远阁,步远阁也无声望来,平淡眼神中,看不清仅有的一点波澜是愧疚还是无力。
楼雪色忽然有种悲哀感觉,愤怒消失无踪。
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