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夜那天,雪很大,遥遥望去,触目尽是纯洁无垠的白,杂尘不染。
这一天对楼雪色而言,并不是那么难以熬过,正相反,一切比她预料中要好太多太多,可以说是长这么大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年。
一大早,要接受各方道贺的纪尘和秦先忙得不可开交,却仍不忘忙里偷闲,特地派人送来一堆大年夜必不可少的东西;晌午时,凤蔻香坊的杜老板带着晨栩来店铺里帮忙收拾打点,蒸了好多种糕点,还包好了饺子。
原本杜老板是邀楼雪色一起过年的,说是孤儿寡母不够热闹,楼雪色也同意了,但在下午时淮良侯突然来到店里,亲自接女儿回府过年。
淮良侯的举动让楼雪色意外至极。
不管怎么说,家终归是家,楼雪色多少有些忐忑,但还是选择了接受。
这一年的淮良侯府比较安逸,却温馨许多——楼清兮母女被淮良侯赶回老家过年,所以真正在府中过年的,只有他们父女两个。
说了些话,解了些心结,楼雪色对这一次家宴感到很满足,同时也告诉了父亲自己之后的决定。
天命之年的淮良侯感慨颇多,提着酒杯愣怔许久,显出一丝苍老疲态。
也许,这是父女二人最后一次团聚。
过了这个年,楼雪色就要走了。
楼雪色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暖意这个决定,在越来越陌生的侯府内辗转反侧一夜,最后给喝了点薄酒仍在沉睡的暖意留下一封信,天不亮就独自返回店铺。
与步远阁说好的,过了这个大年夜她就离开帝都。
没有人打理的店铺冰冷刺骨,楼雪色点了个火盆烘一烘,总算暖了一些。
慢慢腾腾收拾好要带走的东西后,楼雪色坐在前堂又将店铺打量一圈,呆呆发楞。
返回帝都近半年时光里,她把太多精力投注在这间风水居上,在这里结识了许多人,经历了许多事,而今终于要向一切告别了。
深呼吸,提起易华留下的残剑,楼雪色最后看了店铺一眼,转身间,蓦地发现有人正从门缝往里面窥探。
“谁?”楼雪色低喝,陡然一剑刺出。
单薄剑身精准穿过门缝,停留在那道人影不足一寸远的地方——楼雪色不知道对方是谁,目的为何,所以并没有痛下杀手,也幸亏她没下杀手。
“楼姑娘……”大门打开,姑苏长止跌坐在门口,脸色微微发白。
楼雪色怎么也没想到姑苏长止会来,急忙把他扶起连连道歉,姑苏长止被吓得不轻,进屋喝杯热茶才算稍稍缓和一些。
这么一耽搁,楼雪色就走不成了,计划完全被打乱。
“楼姑娘要离开帝都吗?真是巧了,最近我也打算天南海北闯一闯,不然憋在这里都没有新曲子作了。既然楼姑娘说还没有决定去哪里,不如楼姑娘与我一道四处走走,就当做是散心了。”
听说楼雪色就要离开,姑苏长止及时地提出邀请。
楼雪色没有立刻拒绝,甚至有几分心动。
事实上,她答应步远阁会离开帝都,但没有做出回到剑门的决定,擅自离开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任性回去,这种事她做不出来。
“姑苏公子打算去哪里呢?”
“原打算周边几国都走一走,可惜北疆那边要打起来了,混乱中难以自保,也只能先从钦东等国走起了,转一圈再回来。”
“是吗?钦东国也未必太平啊,之前还因为某位将军埋伏行刺……”
楼雪色有些犹豫,不知道是不是该说出先前云苏被高将军伏击的事,不料姑苏长止笑笑,似是早就知道似的。
“楼姑娘是说云将军被行刺的事吧?我也听说了,据说到最后钦东国那边国君亲自出来澄清,说那位将军是个乱臣贼子,早就不属于钦东国,不但没有收回尸体,还下令将那位将军家满门抄斩,这才平息了皇上的愤怒。如今,钦东国与颖阑国之间,至少表面上还似以前一样平静。”
楼雪色眨眨眼,些许茫然。
这些事情她从不挂在心上,不闻不问,竟不知道钦东国已经和颖阑和解。
她的心都在为妹妹报仇一事上,这半年中,她到底错过了多少该关注的人和事?
大好年华,居然被仇恨占据大半。
“别再犹豫了,楼姑娘。我总觉着你有心事,而且很困扰,既然这样给自己一个放松的机会不好吗?”姑苏长止见楼雪色纠结表情,追着劝道,“我以前也到各处走过,看看风景,听听传说,每到一处都有新的感悟,那种生活十分惬意。我保证,楼姑娘随我出去散心,绝对不会后悔。”
姑苏长止说得诚恳,且他的渊博风趣的确让楼雪色赶到轻松,稍作思忖后,松口气点了点头。
散散心,也是不错的事,之后再考虑要去哪里安身吧。
相约同游的计划定下,姑苏长止表示随时都可以离开帝都,但他需要一天准备行李盘缠的时间,楼雪色只好再拖延一日。
但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