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间,谢衣始终在外人面前戴着叶海的人皮面具,连树灵石老都瞒过了百年。
偃甲谢衣制造完成后,谢衣在川蜀之地的山林之中另觅得一处清气宜人、山清水秀、草木繁盛的地方,在那里另建了一处住所,将石老,团子,鲲鹏一众接到了此地修养修练。
其后,谢衣将纪山和静水湖的居所原样存留与偃甲谢衣,以便其随时随意去留居住。
起初,每过得一年半载,谢衣都要去看望偃甲谢衣一次,确认偃甲人自行运转正常,偶有发觉异样,便加以改进。
几年后,偃甲谢衣近乎完美,言语行动与常人全无二致,虽然说话略慢了些,但亦属正常范围之内。
又几年后,偃甲谢衣便可以像常人一样,行走于市井之间,未曾出过任何差错。同时,偃甲谢衣也懂得低调而不暴露身份,躲开流月城的视线。
谢衣每次去看望偃甲谢衣时,都会多住一些时日,一是为了观察偃甲的运转情况,二是常常趁着入夜,偃甲人入睡之后,悄悄的念动咒决,为偃甲谢衣注入一些新的意识和思想。
此外,每隔三五年,以及到了后来每过十数年,谢衣都会为偃甲谢衣更换新的身体部件。
谢衣于四处游历之时,或在海市之中,每遇到上好的偃甲材料,谢衣都会用来做成偃甲谢衣的部件,适时的为之更换。
因此百年之间,偃甲谢衣越来越趋于无限的完美。
真正的谢衣,安顿好了石老、团子、鲲鹏等妖灵,除去每隔三五年看望一次,便都是以叶海的身份,只身一人在九州四海之中游历,寻找有关神农的遗迹和线索,寻找一切可能的可助流月城脱困的方法。
谢衣每游历一番,亦总会回到川蜀中几位妖灵所留守的地方,与几位妖灵共度数月快乐的时光,大多时候也会带一些秘典回来供妖灵们研习修行。
这几十年间,鲲鹏的身体早已养好,幼小鲲鹏也已通晓人事,团子在石老的指点下修练,进境挺大,已经长到常人的身型,并且能站立行动,也能顺畅的用人言交流。
然而谢衣自已所寻求的,却正如石百子所算出的命数,多少年过去,谢衣始终一无所获。
天意自有定数,天意不可违。
明之不可为而为之,并且几十年直至百年的坚持的不放弃,是需要很大的耐心和执着。
然而回护一人一城,也是谢衣活着的最大的意义。
渐渐的,变的有一些风尘满面;
渐渐的,脱去了儒雅的袍袖,改穿了干练的短衣装束;
加上一直戴着叶海的面具,全然一副江湖客的模样,全然没有了往昔在流月城时那般阳光美少年的风姿。
客居旅途中,不眠的夜里,取下面具,对镜自观,总能回忆起旧日的往事;
而听瞳说,大祭司的心情,一年沉重似一年。
流月城中自有许多难解的事务,
寂静之间那里,神农之血即将耗尽,矩木枝在以缓慢的看不到的速度枯萎着。
——————
流月城紫微大祭司,孤身一人走在寂静之间返回大祭司寝殿的清冷石板路上,一袭沉重的黑袍寂寥的融进了黑沉的夜色之中。
方才并非是有意想去看望沧溟城主,更不是乐意去听到砺罂那无休止的刺耳笑声,他,只是一时无处可去,才信步走到了神树矩木那里。
矩木与神血所在的寂静之间,一如圣地,又如诅咒,流月城的生存之机命悬一线,与沈夜记忆中最深的那些痛苦,以及身处权位中无法摆脱的沉重责任,都在这里。
初七隐匿着身形,等候在大祭司寝殿的门外,安静的像一尊透明的雕塑,只有沈夜能够觉察的到。
远远的看到主人回来了,初七一如平日的单膝跪下,迎接主人。
沈夜的步履间透着疲惫,看似心情沉重的样子。走过初七身前,略抬手示意,初七便起身跟在沈夜身后走进了寝殿。
寝殿外布有结界,除过沈夜之外,只有初七能自由出入。
现身,熟练的为主人宽衣,然后单膝跪在地上,听候主人的吩咐。
从有记忆起,侍奉主人已经数年了,日复一日,一切都已经成了惯常,主人今夜看似心事重重,必然是又去了寂静之间。
主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便一定会去寂静之间,去了以后心情会更加不好……初七心中默想着……看到主人坐在了床上,斜靠在床头,示意初七到他近前。
初七起身过去,安静的跪在床边。
只听沈夜长叹了一口气:“……矩木……已有了枯死了迹象……”沈夜停顿了片刻,又似自言自语的问到:“你知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初七跪着,不发一言。
矩木枝枯萎,意味着矩木内部神农之血即将耗尽。而神血耗尽之日……便是矩木倾覆、流月城崩溃之时。
沈夜其实心中很明白这些,却不能说出口,……也不想将这句话说出口。似乎怕说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