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薇和阿纳绯蒂叙旧的时候,拉美西斯正在处理日常的公文。礼塔赫,帝国的第一先知,则毕恭毕敬地垂手站在他的身旁。
“恩,差不多就这样了。”拉美西斯抬起头,脑海中又想起了她,琥珀色的瞳孔闪着淡淡的光芒,“她在做什么呢?”
“伊西斯奈芙特殿下此刻应该是在跟阿纳绯蒂说话吧。”礼塔赫答道。
拉美西斯嘴角微微上扬,满意地说:“也好,有阿纳绯蒂在,她就不会那么无聊。”
“加冕典礼和迁都的事情要提早准备,不容许出丝毫差错,我要给她最好的一切。”他命令道。
“是,陛下。请您放心。只是,还有一件事要尽早决定,不知陛下打算委派何人来教导殿下有关未来埃及王后的职责呢?”
“恩……她不喜欢那些自命不凡、一本正经的大臣……”说着说着,拉美西斯想起艾薇那副垂头丧气的无聊模样,不禁觉得好笑。“但是要完全肩负起王后的重任,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看来我们要另想办法了。”
“敢问陛下,是否跟臣一样,想到了一个人呢?”
拉美西斯默不作声。
“出身高贵,受过良好的宫廷教育,亦参与过重大祭祀、庆典、宴会等活动,熟知王后日常起居的一切……”礼塔赫淡淡地说,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却闪出一丝飘忽不定的犹豫,“只是她……”
“把这份工作交给她是否太轻率了?”拉美西斯开口问道。
“就目前的情况看来,并不失为一个明智之举。毕竟要照顾到殿下的情绪和身体,只是安全方面务必要加倍小心。”
拉美西斯思索片刻,一字一顿地说:“理当如此。我决不允许曾经发生的那些再次伤害她。将布卡升任为王宫的护卫队统领,从孟斐斯调回。”
“臣也会嘱咐阿纳绯蒂留心她的一举一动,定当全力保护殿下安稳无虞。”
“这样很好,我的狮子在哪?”
“据卫兵报告,巴斯马特正在伊西斯奈芙特殿下寝宫外的花园里午睡。您的狮子似乎很喜欢殿下呢。”
“十几年跟我形影不离……这是它第一次擅离职守……”拉美西斯故意感慨道。
“想必是它早已与您心心相惜,知道您更希望它替您守护心中至爱。”礼塔赫眨了眨眼,君臣二人相视一笑。
随后,拉美西斯摆了摆手,礼塔赫便悄悄地退了出去,只留下了法老一人独处。拉美西斯眼前又浮现出艾薇迷人的笑容,他闭上眼睛,聆听自己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声。十年与世隔绝,他索性将自己和埃及都交给了神明,任由埃及的众神来选择他们的生死和归宿。可是十年过去了,埃及依旧繁荣昌盛,任性的法老也仍然强壮健朗,神不但没有怪罪他,没有责难埃及,反而在十年后,将她完好无损地送回他的身边。
他不敢去回忆这是他第几次在漫长的等待中再次与她相遇,即便如此,他近乎痴狂地坚守,以至于他此刻甚至有点留恋那份等待的偏执感觉。原来一个人,可以在自己构筑的谎言中生活这么久。原来一个人,还可以享受孤独。
很多次,他也疑惑地问过自己,是什么原因使他对她如此疯狂的痴迷,又是什么力量使他甘愿一次又一次地等她回来,他的这份爱是否太脆弱、太不真实、太过微不足道?然而,闭上眼、睁开眼,全是她的模样,像天空一样透彻的湛蓝双目,像阳光一样明媚的金色长发,笑靥如花绽放般的美丽……他觉得自己不再需要找到一个理由,他就是那么纯粹地爱着她。只要她在,就好;只要有她,就足够。他一定会亲手为她戴上尤阿拉斯礼冠,一定会拉着她的手,走遍埃及的每一寸土地,让他的子民像崇拜他一般地敬仰他最伟大的妻子的美貌和智慧。
薇,这一次,我会好好保护你;这一生,我再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
他这样想着,来到了王宫一处僻静的宫室。这间宫室并不以华丽宏伟而著称,它的真正迷人之处在于,整个宫室被大片由矢车菊、金盏花、飞燕草、鸡冠花、银莲花,还有青葱的蕨类植物组成的花园所包围,四周还环绕着高大的波斯木、榕树和柽柳,苍鹭筑巢在无花果树上,而白鹭、鹈鹕、红鹳、黑嘴鹤、红嘴鹤则悠闲地在水池中尽享午后的惬意。这是整个底比斯王宫最美丽的花园,也是连接法老与其父辈间的纽带。
爬满葡萄藤和紫藤的木质凉亭下,端坐着一名五十多岁的妇人。她身着白色带绲边的亚麻长裙,一副威严专注的眼神,她的两颊丰满,鼻子高挺端正,下巴小巧,而且几乎成正方形,梳着一种秃鹰式的发型,使人感觉冷峻而不易接近。
拉美西斯轻轻踱步走了过去。那妇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埃及法老驾临,她站起身,扭头向室内走去。拉美西斯紧跟着她进入了宫殿。侍从们看到这一幕都忙不迭地行礼,而后同样忙不迭地闪开或者退下。刹那间,偌大的宫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母亲。”拉美西斯开口打破了沉默。
图雅——塞提一世的妻子、拉美西斯二世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