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叶刚踏上三楼的时候，他发现他的通讯器就坏了。他从耳朵上把通讯器拿下来吹了吹再戴回去，可依旧还是那样。
到处都是杂音。无数人在说话。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在尖叫。
他喘着气，步履蹒跚。
世界在旋转，晃得他不得不扶住墙壁。模糊的影子拉出无数道黑色的轨迹，撕裂的空间充斥着尖锐的黑角。
这里太黑了，他有些害怕。
怕黑的鬼。
黎叶不停地走着，右转、右转、再右转。他觉得自己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绕了几个弯了，可为什么还没有找到呢。
我找不到你了，你在哪里？
“不要怕，马上就到了。”
耳边的轻声细语。
是熟悉的声音，黎叶心想，可我记不起她是谁。
墙壁和光线交合了起来，扭动的瓷砖像是下一秒就会崩碎。有人在杀人，杀人者在笑。肉与骨。血液粘着刀。头颅落下，血液喷涌而出。
黎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于是他跌跌撞撞地扶住墙，回头看是什么东西绊了他。
然后下一瞬、止住了呼吸。
残缺不堪的白色手掌。在地上、在墙上、在天上。
它们抓住了裤脚，使劲撕扯着。是这样么，你们想带我走。
有人爬了起来，可却都没有五官，只有黑色的倒影清晰可见。
是带着笑脸的影子。
灰黄梦境。细细碎语。
黑影在门前等着，做出了邀请的姿势。
红色的门，掉了不少漆，露出里面黑褐色的木头，像是被烧焦的皮肤。黄铜门把上锈迹斑斑，水渍般的斑点到处都是。猫眼被人捅碎了，可以从外面看到里面。
可是好高，就连伸出手都够不到。
好想看看，里面有些什么呢。
嗯，就这样吧。将尸体垫起来，然后踩上去。
偷偷地，不能被发现。被发现就会被杀。有怪物在这里。
是什么呢，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狭小的视界所映出的、巨大的绝望。
看到了。看到了。看到了。
黎叶笑了出来。
吊着的尸体。流着血。地上有刀。无数的刀。血液胡乱地流淌，像是被割去脑袋的蛇。
他推开了门。
找到你了。抓到你了。我来杀你了。
我为什么要杀你？
黑影走了起来，他走到女人身边。吊着的女人。**的女人。被剖开的女人。脚底淌着血。从上至下。
“嘿嘿。”
黑影笑出了声，它转着圈，围着女人。
它们都围着女人。
“嘿嘿。”
都在笑。
为什么要笑？
黎叶抬头，发现女人睁开了眼。
很多女人，很多个，很多个，不停喃喃。
黑影在他身后。
“求求你……”被吊在顶上的女人们哀求着，“杀掉我。”
血液从她的眼睛里流了出来，无数的红线，像是尖细的爪痕。
她哀求着。它们哀求着。
鬼。
那个女人。
“我为什么要杀你？”黎叶问道。
可女人仿佛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只是不停地重复着。
杀了我。
重复着。重复着。呢呢喃喃。残破不堪的女人。肢体断裂的女人。只有半身的女人。没有头颅的女人。没有五官的女人。
和黑直长发的女人。他知道她是谁。
但黎叶忘了她是谁。
世界又旋转了起来，空间相互交错，古怪的颜色混杂了进来，所有一切交汇在一起，最后变成了肮脏的黑。
都死了。大家都死了。可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我却活着？
无止境的疑问，连同骨肉都腐烂殆尽，血液都已干涸，而那个疑问却独自活了下来。
为什么我要活着？
刀，要找到我的刀，然后挥下。一次、两次、三次，直到碎裂。房间变成了泥沼，孩子缓缓沉溺。
到处都是血。
谁的血？
是谁的血！
“杀了她们，”影子说道，“她们渴求死去。”
黎叶从她脚底的箱子里捡了一把刀。
天空下起了雨，黑色的，像是已经发臭的血。漆黑的雨点透过了他的外衣和面具，带走了他的体温。
是啊，都该杀了。
“可谁来杀我呢。”
他哭着说道，却发出了笑。
*
*
妮娜站起来对依维吼道，“让伊万他们进去帮他！黎叶现在精神出问题了！”
“我知道。”依维只是应了一下，却丝毫没有下指令的意思。
“那你下命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