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来了?
邹皇后便这样面带着一丝丝惊诧给明宗施了福礼。
其实明宗心里的惊诧一点都不亚于她。
十七岁的邹田田正是含苞待放的时节。
已近就寝,邹皇后青丝如瀑,直直披在肩后,身上是桃红色短袄襦裙,除了胸口绣了半枝绿梅,别无修饰。又素面朝天,纯净自然,反而衬出唇红齿白、桃腮杏眼、翠眉乌发,直让人心里暗赞一声:佳人如玉!
明宗几乎要忘了自己来的目的,眼睛差点便移不开,半天才发现邹皇后正疑惑地眨着眼睛——咳咳!我是来干什么的来着?
“听说你今天给德妃和贵妃各一道旨意,给她们分了分工?”明宗很不自在,但还是想起了邹皇后的奏折和贤妃阴阳怪气的话:皇后看来还是嫌宫里姐妹们斗得不够凶,不然也不会做这么明显的挑拨了!
完全放弃情爱的邹皇后现在对明宗的心思简直算得上是洞若观火。
邹皇后在心底苦笑,前世,自己什么都没做,全部的心力都放在了揣摩明宗心思上,可惜,一开始走错了路,便落入了执障。而现在,对情爱能够袖手旁观的自己,再次对上心思完全放在前朝的明宗,大约,可以从容得多了吧?
邹皇后脸上便也带出苦笑,双手一摊,反问明宗:“圣人您说,怎么办?两个人都找我要凤印,我给谁都不是,只好都不给。可人家要做事,总得有个凭恃,终不成让她们俩去找您或太后吧?反正我病着,说我居心叵测的人也没那个机会对面数落我,眼不见心不烦。所以我就没再请旨,自行做主给她们分了工。您要是有更好的办法,我这就改。”
明宗一听二人都向皇后伸手要凤印,不由得心底怒起,脸色便阴下来。
邹皇后看他心情不好了,便和软了声音,缓缓道:“那些都是小事。倒是您昨天的旨意上说,仅着在京七品以上三品以下官员之女应选,可是有什么讲头?贵妃可明白您的用心?她倒是说要跟我讨大章程,我哪里知道,只好推说她主理我便完全撒手了。您若有特别的意思,不妨亲自走一趟,也望慰一下贵妃,她这回肯定得大辛苦了。”
明宗心里便烦上来,一挥手,脱口而出:“她有什么辛苦的?名单肯定是从她老子手里出,她不过是装装样子,我便有什么深意,她是听我的还是听她老子的谁心里不明白呢?”
邹皇后从未听过明宗在自己面前发任何妃嫔的牢骚,这是两世加起来头一回,不由得便呆住了。
而众人早在明宗来时便识趣地都退了出去,偌大的寝殿就只有帝后二人而已。邹皇后这一发呆,便冷了场。
明宗看邹皇后呆呆的样子,愈发焦躁,霍地立起:“你睡吧,我走了。”
邹皇后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拉住了明宗的袖子,明宗以为邹皇后又要哭哭啼啼地留自己过宿,不由得凤目一瞪,就要发火。
邹皇后看他表情就知道自己又惹着他了,忙陪笑道:“圣人,您现在心火不稳,夜了,不能这样忙忙冲出去,会受寒的!”说着,扬声向外:“孙公公跟着吗?把圣人的手炉和大氅拿进来!”然后作势拽拽明宗的衣领,仰起脸来,柔声笑问:“穿好再走,行不行?”
看着这样明净的一张笑脸,明宗心里的火气不知不觉散了五分,忍不住便伸手抓了邹皇后的头发撮弄,深呼吸,也缓下了声音,道:“我懒得去看贵妃那张端庄持礼的脸,就跟我欠她老子钱似的!你明儿让人给她传个话,就说即便漂亮,也得有脑子的,不然宫里鸡飞狗跳,我饶不了她。”
邹皇后被明宗低沉的声音撩得恍惚了一下,但还是听懂了皇帝的意思,便笑着应了。明宗见她果真不似往日黏人,心头又松一口气,声音里便带上了三分笑意:“明儿去母亲宫里坐坐吧,就说身子好些,便先去问太后的安。你这几日用她老人家的名头上了瘾,便得亲自送上门去让她出出气,不然不定什么时候,她老人家便伸脚绊你一跤!”
嗯?这是在教她怎么和太后相处么?今朝是什么日子?还是吃酒了?
邹皇后感觉格外怪异,便抬起头来打量明宗。孙德福早已进来,见两人对立,便轻轻上前给皇后递上了大氅。
明宗看她仍旧一片迷惑,心上便是一懒,漫不经心地加了一句:“怎么?难道我以前没教过你?讶异什么?想想怎么谢我才是真的!”
邹皇后正伸手接了大氅,踮脚伸臂绕过明宗的肩膀往他背后披,这句调笑的话一出口,惊得邹皇后手一抖,大氅便往下滑。黑貂皮的大氅有些分量,邹皇后急忙伸手握紧皮领,便依在了明宗怀里。待二人身子一触,明宗便趁机伸手一捞,把佳人抱了个满怀。邹皇后脑子里轰的一响,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便要往下倒!
明宗忙紧紧箍住她,调笑道:“皇后,你还是这样没出息么?”
德福早吓得喊了花期进来。花期便上前从皇帝手中去接邹皇后,不料明宗却揽着皇后一闪身躲开了花期的手,冲着花期便一眯眼:“哟!还怕我吃了你家娘娘不成?吼贵妃贤妃时的胆子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