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初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天光微明,仅有薄薄晨曦透过窗纸,映射在桌前那人身上,如罩绵软轻纱,衬得他静谧安然如石刻般完美俊涛,可他的脸上却有着一团日光也化不掉的深沉忧伤,一双墨玉眼静静地,怅然地将她望着。
“阿姐……你可还好?”
推演、筹算,颜圣卿用尽所有手段,终于知晓那胆敢轻薄颜如初的人正是自己世代的仇敌,心中愤懑不已,却不敢开口向颜如初提及那人,生怕她记起从前,再不给自己半分机会,这便犹豫着开了口,不敢追问任何,只惴惴询问她的身体安康与否。
颜如初张嘴欲言,察觉双唇微疼,错愕抬手,抚上自己肿痛的双唇,眸光带起几分讶然神色。
“……不是我。”颜圣卿讪讪侧首,片刻后又愤怒回头,“是我没用,让你受了委屈,阿姐放心,欺负你的人都不会好过。”
有些不解颜圣卿的情绪为何这般激越,颜如初蹙眉,未及多问听见屋内响动,被颜圣卿冷漠地赶出屋去的冷月幽打着呵欠进门来。
“你可算醒了,也该换我休息会儿,在这屋外被人参观了一整夜,累死我了。”
冷月幽自说自话,爬上床来,扯过锦被盖身上,翻过身,用后背面对默默相视的两人。
身为男子,怎能让冷月幽一人枯坐屋外。
颜如初责怪地瞧了颜圣卿一眼,将床铺让给冷月幽,为使她安心补眠,并未多言其他,起身随颜圣卿一道出外食用斋饭。
入围终选的几人带来自家奴仆进了天须宫静修,见颜圣卿携一女子入内,皆面露惊讶之色,只当他对这终选势在必得,全然不怕女色在旁扰了自己的清修。
颜圣卿已使人去问过知无涯,知道颜如初不必再入宫屈尊服侍那低贱的女人,余下的衣饰等物也已送回了津渡,此刻心情尚算愉悦,无视众人各异的目光,他亲自打理着颜如初一应吃食,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四流。
坦然笑受了颜圣卿的亲力亲为,颜如初恬然而坐享用简朴吃食,却总觉有人脉脉深情地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然而抬头细看时,踪影难寻。
颜圣卿自是将颜如初的行动尽收眼底,他悄然释放大量灵力,偏探不到那窥视者的只鳞片角,心中略有烦躁,就这般忧虑不安迎来了第二天的终试。
终试是在天须宫塔顶进行,众人将在宫人的引领下自外墙蜿蜒攀爬上塔顶,进入那供奉有神物的殿堂内,在神明的注视下完成。
人群静默地尾随在引路宫人身后,朝塔顶进发,颜圣卿却抬头仰望那高耸入云的塔尖,细看了很久,正欲迈步,却瞧见不远处有一人和他一般落在了队伍后边。
那是列山一孤客,面容枯黄,相貌平庸,初看很难上心,但若看清他那双眼,竟不由让人心底一阵激灵。
那是身居高位、看破世间万象的人才会有的目光。
颜圣卿疑惑皱眉,还待细细打量,列山孤客几个快步混入熙攘人群,避开了他探究注视。
外墙湿滑,随着高度的不断攀升,风力渐强,人们不得不紧靠着内侧缓慢行走,偏那引路的宫人如履平地般轻松漫步,渐渐拉开了距离。有人警醒,察觉将要被引路人抛于身后,壮起胆子快步紧跟了上去。就这样,终试的人群分了两拨,一路紧跟着那引路宫人,一路便如颜圣卿这般闲庭信步,悠悠而上。
待到低头难以望见塔下屋舍俨然的城池,颜圣卿停了步,和他一同停下等候的不过十七人,余者和那引路人一道隐入茫茫云海,早不可见了。
看来聪明人不只他一个。
颜圣卿笑笑,朝那光洁如常的白色外墙看去,根据白塔在日照下的投影与方才在塔下的目测,这里应该就是塔顶所在的位置,那群盲目地跟随引路者指引的人,怕是已进入幻境,丧失了终试的资格。
正自揣测,忽见外墙裂了缝,浓黑的暗色渗了出来,无尽黑暗中,一盏盏宫灯渐次亮起,灯火尽头有一玉盒,远远发出莹润幽光。
知无涯出现在门边,邀众人入内,待得最后一人踏入这幽深殿堂后,裂缝闭合如初,一张张白玉面具悬浮在通往玉盒的道路旁,被宫灯那橙黄的光照着,更显阴森。
“北方天须宫神执继任之礼,请先代指教。”
知无涯淡淡说过,带头朝前走去,行到第一盏宫灯下,那惨白面具忽然开了口,语音嘶哑黯淡,像是来自地底亡灵,用早已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向新的神赐之物继承者提出了疑问。
那是不属于这个纪元的语言,入殿的十七人中年纪较轻的两人脸上闪现过几许茫然,耳听得旁人神色自若地用同样陌生的腔调回复了这古怪面具后朝前走去,自己却被扔在了光影照不到的黑暗中。
从天文地理到时事民生,一张张面具用不同纪元的语言向来者提出各类问题,胜者不断前进,离那封印着神赐之物的玉盒越来越近,败者便被黑暗吞噬,由历代神执的亡魂洗去此间的记忆。
到了后来,便只剩下颜圣卿、知无涯、列山孤客、伊祁来者四人朝着玉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