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着我的名字慢慢地向后退去,露出了被剥去皮肤的下颌,下颌随着他的声音不断地开合,显出半口雪白雪白的牙齿来。他的头只剩下一半,断口面积满了鲜红的血液,与仅剩的白得透明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好似水墨画里,雪落红梅。
他的脖子明显是被什么碾压过一样,已经扁成了一段,白的皮肤和红的血肉纠结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撒了番茄酱的肉饼。他的肩膀也只剩半边,一个暗黑色的大洞出现在他的胸膛那里,里面空空如也。其下是支离的肋骨,肋骨穿透肌肤,露着红红白白的筋膜,就像破囊而出的尖锥,即将冲天。
再其下,就没有了。
这个……姑且叫做人,只有半边身子的半边,漂浮在我仰面躺着的上空,紫色的眼眸穿透冰雪之意看着我。
他有一只完整的胳膊,套在一件完好的黑色的袖子里。袖口浅浅地挽了一下,露出一只苍白瘦削的手来,那手指修长,骨节支楞,好像天生风化的玉石。
他的手缓缓地盖上了胸膛,那里面,空空如也。
“我的心呢?”他问。
我怔怔地看向他手掌也挡不住的空洞,他修长的中指上戴着一个暗银色的戒指。戒指的中间伏着一只兽头,看不清是什么兽,但那兽头的花纹在灯光里却像有人正在画着一样一条一条地伸展开来。
蓦然两道冷光,好像那兽头睁开眼睛打量了我一眼,让我不寒而栗。
“苏落,我的心呢?”
那只手垂了下来,手指垂直地压在我的胸口上,手指细而尖,好似一把把刀子,正对着我的胸口寻找合适的地方扎进去。
“我不知道。”我连连摇头,因为紫色眼眸的陶醉退了个干干净净,他问他的心,他是要挖我的心吗?我记起很多鬼故事里面说过,当鬼给你说话的时候千万不要应声,那样也许你们的世界就不会真正交织在一起,你也就安全了。可我刚刚似乎答应了很多下。
我想哭,眼睛却干涩的要命,仿佛因为恐惧,那泪滴也都冻结了。
紫色的眼眸冷冷地转了一下,雪白地兽一样的牙齿开合起来,“苏落,我的心。”
他的手指冰凉冰凉的,扯开了我早已被汗水浸透的睡衣,我来不及计较自己是不是被个鬼侵犯了,那冰凉的手已经贴上了我的左胸。
恐惧的心在胸膛里啸叫个不停,却是鲜活而温暖的。
黑洞洞的嘴角轻轻地翘了起来。
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裸露的胸膛像是离了水的鱼,还在做着徒劳无功地挣扎,我知道下一刻他的手指就会抓进我的胸膛,将我那颗还搏动着的心脏捏进手里。
没有心还能活吗?
还能活吗?
我的大脑却似怪异地走起神来,还不如那场车祸真的发生了,我宁愿挤压在比亚迪里变成一团肉饼,也不愿此时如鱼肉一般任他宰割的境地。
他却说:“莫怕。”
莫怕?
我以为我听错了,他的手却已经缩了回去。
“迦若,”他说。
“什么?”
“我的名字?”
“名字?”
“迦若。”
“迦若?”我想我是不是因为害怕而发了梦,一个正要挖我的心吃掉的恶鬼,竟然跟我说起了他的名字,迦若,迦若,听起来,似乎很特别。
“这东西行不行啊?”
凭空又响起一声粗噶的声音,那声音似乎有着无穷的怨气,在声音响起的同时我觉得浑身都冷飕飕的。
谁?
我抬头四顾,是谁,是哪里,还存在着我看不到的什么东西?
“那,便这样罢。”
自称迦若的鬼怪下颌开合,如此说道。
紫色的眼眸猛然一横,好像有把冰凉的刀刃狠狠地斩在了我的额头上,一种几乎要将头颅劈成两半的疼痛尖锐地钻进大脑,温热的液体顺着肌肤蜿蜒地留下,我下意识地伸手一摸,一手的血。
我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再次悠悠醒来,竟然还是在自己的床上。
屋子里的灯都亮了,整个空间显得有些苍白。
摸上额头,却是光滑依旧,一点感觉都没有,但记忆里那种锥心的疼痛却还残存在我的脑子里。
我动了动手脚,全无挂碍,好像我还是活蹦乱跳的我。
我小心地起身,左看右看,没有看出这屋子有什么不一样的,但我已经被吓破了胆,足足看了十几分钟才敢迈出步子去下了床。
洗手间的灯也是亮的,银光闪闪的镜子正冷冷地贴在墙上,看着我凑上去的脑袋。
镜子里的脸还是那个样子。
苍白的脸色像一张白纸,干涸的嘴唇裂着几道血红的口子,眼下是一大片乌青乌青的颜色,刘海乱糟糟的覆盖在额头上。
“这是什么?”
白的额,黑的发中间,隐隐透出一点鲜红的颜色。
用手将刘海